贺兰夜话之-倾心之谈(13)

作者:杜鸿儒

                        (13)

    也许是想延缓困境早一天到来,陈欣还是听从了小兰的劝说:为了掩人耳目,她俩缝了一条很宽的布带。出工前,用它将隆起的腹部紧紧缠住,等收工回到屋里再解下放开。可是,怀孕六个多月的时候,陈欣就感到透不过气,仿佛要憋死一般的难受。

  不屈不挠的小生命也同样激烈的反抗着;那束缚生命的布带不仅对她毫无作用,而且叛逆般生长得更快。她每天煎熬着,喘息之间越来越急促,这生理上前所未有的压迫,让陈欣觉得世间的一切痛苦都不过如此。每天队长收工的哨声,队里电线杆上滴滴答答的喇叭声,在陈欣听来就像救命一般传来的福音。

  终于有一天实在熬不住了。她对小兰说:这样假装着,能装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听我的吧,我真的不怕。晚上我就去找队长,把事情挑明。

  小兰这回没有犹豫,泪眼斑斑的说:怎么办?真是造孽啊。那只好这样摊牌了。

  队长还在队部开会。只见雷大姐在小伙房的灶前忙碌着。一边扞着面,一边往灶里添着干牛粪。几个娃都端着个大碗,大儿子“球羔”,滋滋的咂着嘴巴。他总是要吃头一碗,守在灶边盯着锅里看。

  火红的灶火一闪一闪的,把这个中年妇女的脸映的红彤彤的,那眉眼闪烁着,煞是好看。见了她们俩进了屋,雷大姐就笑着招呼起来,没有一点队长婆姨的架子。

  姐俩个默默的坐在土炕边的木楞上,有些局促不安,想着如何开口。只见雷大姐在不大的伙房里,往来穿梭,步履轻快的像个年轻的婆姨。让她俩目不暇接,有了兴趣。

  不大的工夫,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端在了娃娃们的手里:又手脚麻利的在每个碗里,舀上辣椒、酸菜、和一坨雪白的油脂。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笑着吃了起来,那吸溜溜的声音,诱的陈欣目不转睛,心里一下子起伏不止。屋里热烘烘的,随着孩子们欢快的声响,这种温馨的家庭气氛,让陈欣羡慕极了。就悄悄的对小兰说:这样的日子令人想往,我们哪天也能这个样子,该有多好。

“你们两个也尝尝。”就见雷大姐把两碗面,好像一阵风就放到炕沿上。

“咋啦啥,不想吃?”

半晌无语,小兰说:“不是的,是我们吃过了。”

“比你们以灶上强的多嘞,还跟俺客气个啥。”

    一句话,让她俩感动的就只好端起碗。陈欣忍着硬邦邦的肚子,美美的吃了个光。

  孩子们吃罢饭,便窜到外面诱人的夜色里,四下玩耍去了。罗大姐盯着陈欣问道:

“有啥事情?跟俺说说,老刘吃饭没个点,队里夏收正忙,稻田里的杂草一个劲的长,人手又少。把他忙的头都大了。”

  陈欣吱吱吾吾看了眼小兰,想等队长来了再说。还没开口,只见雷大姐把门虚掩上,俯身在她俩中间,稀罕的摸摸着陈欣的脸儿,轻声说:

“你当俺看不出来,你的身子都出怀了,至少有五六个月,对不?”

  开门见山一句话,起初羞的陈欣脸上通红;可瞬间心里却豁然开朗,知道遇上了懂你的好人。小兰说:“雷大姐,你怎么会看得出来?”

“哎呦呦,你们这些青年学生咋会知道?你看这张脸儿,她本来就长得俊,怀孕的女人最漂亮。对不?再从侧面看,前挺后撅的,想瞒也瞒不住唦。别说生过娃的女人,就是好(读耗)事的汉子都能看得出唦。”

  雷大姐围着陈欣正在比划说道,队长回来了,进了屋就疲惫的在小饭桌边一坐,闷声闷气的说:“今天是咋了?你俩咋来了啥,有啥事情就说。”

雷大姐赶忙下了一碗面,端到男人手上。与孩子们那碗面不同的是,热气腾腾的面条上加了个鸡蛋。队长边吃边说:“咋不说话啥?”雷大姐瞅她俩笑了笑,就走过去,轻声说了些什么。队长就啪的一下放下碗,几乎是喝斥道:

“陈欣啊陈欣,你挺不错的丫头,咋净给俺惹事?说说,咋回事?是谁的娃?”

    雷大姐就猛地朝男人扬起的手,就是一巴掌。让她俩吃了一惊。只见雷大姐正言厉色的说:你个队长,说的是啥话?忙的你都糊涂嘞,还能是谁的娃?王哲的呗。

    队长愣了愣,对着雷大姐嘿嘿的笑了一声。老军工对于自己年轻的婆姨往往是言听计从,看来队长也没能免俗,而且俗的可爱之极。可仍旧对着陈欣她俩,没有隐瞒自己的情绪:

  “对着嘞,俺说错了。是王哲的。可再咋说,你俩并没有打结婚证……哎呀呀,闹出这种事来,你让俺咋办?”

陈欣已经勇气在身,可面对着队长,她没有一絲恼火,谦恭的说:“队长,真对不起,这事有我的责任。可为了孩子,我不想再隐瞒下去了。请您理解我,我,我不想这样生活下去。”

  队长的黑红的脸皺成一团,沉默良久。就长长的唉了一声:“俺咋不理解你?王哲那狗日的俺也喜欢嘞。可你让全队500多人咋个理解,外边人知道了又咋办?”

  雷大姐说:“还能咋个理解?哪个女人不生娃?那结婚证就是个条条子。你们当初三十大几,从农村找上俺们,带到农场就一搭里成了夫妻。有几个打了结婚证?”

  队长躲过妻子的视线,又看了眼陈欣说:

“那你想咋办?”

  小兰看了一眼陈欣说:“队长,她现在这身子,在大田干,已经吃不消了。”

“这好办。明天你就找上闫又英,跟那些怀孕的婆姨在队上干些杂活,这麻达的是……俺跟职工咋说?”

  雷大姐说:“咋说,就说是王哲的娃;不说也行,日子一长,就是有嚼舌头的人又能咋样?

    在队长的小伙房里,陈欣环顾着他们,眼泪不停的流;想说话,想表达自己的感激。可喉咙就像被卡住一般有口难言。捂住紧邦邦的肚子,真想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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