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

        这一年,中法两国确立外交关系,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一首《东方红》唱遍千家万户。也是在这一年,一个非常非常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西南边陲一个偏远落后山村家庭出生。

      祖籍姓刘,父亲为其取名和平。取这个名,不是为了与时代背景呼应,而是因为他的出生挽救了父母亲岌岌可危的婚姻。虽然在那个年代,离婚不盛行,甚至被诟病,但家庭的贫穷、对好日子的向往推动着还年轻貌美的母亲跃跃欲试跳脱出世俗的藩篱,好在这个儿子的出生,似乎又让母亲看到了希望,在“人多力量大”的号召之下,姊妹姐弟8个,排行老三,亲戚们有时也直接叫他“老三”,好似这样,更能区分出他的性别与其他孩子不同。

        当时的土地还没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仍归集体所有,为集体劳动,通过记功分换取收入,这个老三因为出生时被记了一功,备受父亲宠爱,有句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在老三这里相反,10多岁的年纪,仍不知劳动为何物,自由散漫、游手好闲,学业更是早早的荒废了,很早便学会了抽烟、喝酒等象征着成人的习性,性情乖张,在一个人独享了父母爱的情况下,不知为何,竟开始有了疑心病,怀疑父母没有将最好的东西给自己,怀疑姐弟妹拿了自己的东西,还一度认为“天下唯我独大”。

      庆幸也可悲的是,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里,人人都让着他。弱冠之年,便由父亲包办着取了媳妇,媳妇来自邻村,算是知根知底,个字小小的,肤色看着是营养不良的黄,但头发乌黑,一双眼睛透亮,身子看似柔弱,但干起活来却相当麻利,多了一个人伺候这一大家子,老三的母亲对其是非常满意。婚姻,对老三来说,并非是一种羁绊和牵挂,依然过着“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懒散日子,三更半夜不着家是常态,很快,大女儿出生了,没等两年,第二个孩子也出生了,依然是女儿,婆婆的态度有了变化,媳妇还是一如既往的本分老实,可渐渐地,老三看着自己的媳妇,觉得没有了初嫁时的明亮,虽然干活勤快,也不唠叨,但跟一个木头人仿佛没有区别,难道媳妇与自己的感受一样?也不满意于这场强加于自己的婚姻?亦或者是媳妇心里另外有了相好的对象?从此,这个魔咒便在老三心里生了根,时不时要拿出来刺激一下对方,而媳妇当然是认为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在那个年代,在封闭的穷山村,贞操可是比性命更重要。

      终于,在不知是第几次接受到婆婆的恶言相向,以及丈夫的语言暴力之后,媳妇仿佛被神明指点了迷津、又或是看清楚了这一家子人的本质,开始反击,不过,反击的力量相较于男人的拳头来说,太微不足道,两个孩子渐渐长大,也逐渐明白了一些事理,尤其是上学的大女儿,最先对母亲的遭遇抱着极大的同情,恨透了这个只能在生理上算是父亲的人,不明白已经是90年代的新环境,这样的母亲,操持得一手好家务,还具有一定的理财能力,为何不跳脱出这样的环境?如果离开这样的家庭,不是比在每次遭遇暴力后,祥林嫂似的向娘家亲戚反复哭诉更釜底抽薪吗?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是:“我一个女人,没读过书,又带着两个女娃,出去后能干啥呢?”

      在每一次的暴力过后,母亲心底都会告诉自己:“我是为了我的两个孩子在隐忍”,两个孩子被这样的枷锁与阴影包围着,直到孩子成年,她们对于母亲当年的隐忍反而感到一种强烈的厌恶。

        时间在老三两夫妻打打闹闹中,快速地滑过,两个女儿已组建自己的小家庭,母亲当然地认为,好日子终于盼到了,解放自己的日子也到了,随便跟着其中的一个女儿生活,都胜过跟着这个“魔鬼”似的丈夫相处。“离婚”,首次从母亲的嘴里提出来,被伺候惯了的老三当然是不同意了,已近耄耋之年的老人更是嗤之以鼻。

        此时,当一个小家庭的矛盾不可在小范围内解决的时候,这个家族的“发言人”便要出来调和,这当然主要是代表了男方的利益,女方家族怎能善罢甘休,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进来,大家指手画脚、七嘴八舌,人人都争当伸张正义的好人,两个当事人被包围在正中心,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世俗道德的审判。

      结局已显而易见,离婚的愿景未实现,但这个小家庭已犹如一个病入膏肓、苟延残喘的大病患者,更如一艘在大海里航行多年的小船,千疮百孔、伤痕累累,沉没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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