屾魂(21)

    解放了的消息并没有使这个村带来多大的变化和喜悦,唯一三十八岁的初三,这一年捡了个商人的妾室作妻子,比他小十多岁,第二年还帮他生了个女孩。      朱家村太小太普通,人们的眼中只是换了个时代,他们根本不会去想国家的转变会给大家带来什么?

    政府互助组派人下乡驻队,解决不了山里的现状;公私联合经营到一九五六年达到高潮,取缔了私有制,建立社会主义初级社,中级社,高级社,最后成立总路线,大跃进和人民公社三面红旗,国家正急于发展,岂不知底子过于落后,无法实现预期目标,只能调整社会结构,稳步上升,这个时期成为全中国人民热情最高涨最奋进的一个阶段。

    一九五九年中国又经过三年困难时期,国家穷,人民苦;又与联苏老大闹决裂,朱家村下面那条河正在建水库,刚上马,工程建设刚开始,因国力不够,技朮力量不全,要解决人民生活温饱问题,毕竟是以人为本,只能放弃。

    浮夸风,放卫星,筑水利;一直到一九六五年取消高考,这个社会主义阶段完全陷入一种贫穷落后,一穷二白,一贫如洗的历史调整转折中。土地改革时队上分了粮食,德意秋天又带领大家筑田,垦荒,从外面牵了两头牛回来让初三养着,告诉初三牛是集体的,从此后你就专管牛,别的事你就别做了,又在骆喜家后面砌了牛圈。隔几天在牛圈边起了猪圈,从镇上挑了几担猪崽,交待德财与德财嫂管理,猪食不够时分配些女劳动力扯猪草。

    镇上通知朱家村,村名在这个镇上有几个朱家村不好称呼管理,大家表决取个什么名字,最后一致认为让彩雪来取这个名,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彩雪。彩雪想了想,穷山村的世界完全靠一种力量在支撑,这种力量是什么呢?是穷中剔出的快乐,她马上想到了《周易》中兑卦,是愉快喜悦的卦象,顺风顺水,互利双赢,刚内柔外,团结一致,都能成功;“天甲山”三个字正镶兑卦,天四划,甲五划,山三划共十二划,十二分开为两个六,天地对应,天下最美的山;大家听彩雪解释这个地名三个字,都说这个名字取得好,从此这个村就命名为“天甲山”。

    二四生了一男二女,女孩还是对双胞胎,桂东因为有点文化,喜欢溜须拍马,到县城经常给领导送点喜好,最后还帮领导的母亲送了一副棺材料,于是乎到县里混了个一官半职;桂东一招得手,频频效仿,当上了干部。桂东小二四几岁,称工作忙,有时半年见不到桂东的影子,二四也就带着一双女儿去县城看桂东,桂东在县城上了几年班,世面上那些嫌贫爱富的虚荣心,以及贪慕异性的色欲沾满一身,一下班就往异性堆里钻,一来二去却勾搭上个年青独居的小妇人。小妇人生有两个小孩,只因丈夫不在身边,加上喜欢写点情绪上的小东西,桂东又是个当时的文艺青年,两人借书抄稿就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纸包不住火,桂东与小妇人也觉得不是长久之计,两人计划起做长久夫妻的事情来。      感情这东西加上肉欲,会使处于其中的男女双方失去应有的智商和理智,一但爆发就会用生命去经营;组织上知道后,男女双方的领导做工作,他俩那里听得进去,反而感觉这世界上他俩是最般配最合适的一对;是什么原因倒置他们不能在一起呢,双方的家庭和社会的舆论,只要双方摆脱各自的家在一起,社会舆论也就自然消失。为了更快捷地达到这个愿望,双方在各自家庭打起了主意,女方没这个胆量,桂东也没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

    二四生产队劳动繁忙,起早贪黑,还要照顾三个儿女,这年秋天感冒了,躺在床上几天高烧不退,桂东在县里知道后,殷勤地来到家中,利用自己有点文化的好处,配了点药让二四喝下去,二四就这样在桂东和小妇人的策划中成了牺牲品。

    二四一死的消息全村都知道了,人死了总不能随便那里挖个坑就安葬,第二天要入棺,德意他们来帮忙,看到二四一脸乌青,断定是喝了毒药,这下麻烦来了,德意和初三当面问桂东,桂东怎么会承认,争执不下,初三连日告到县里,县里急忙请人鉴定后,才将二四封棺安葬。

    桂东四下打点,二四的结果出来后是窒息而死,初三不服,来找彩雪,彩雪说现在政府这么好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县里告不下往区里告,区里告不下往省里告,省里告不倒再往中央告,告到水落石出为止,总有一个让你说理的地方。

    初三去区里告状前,在爹妈坟上烧了香和纸钱,向父母哭诉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妹妹,但发誓一定要把状告下来,替妹妹申冤,初三也不会写状纸,请彩雪帮忙,彩雪只是把东桂毒死二四的经过和过程写在纸上,恳请政府公证对待,沉清事实,为死者还一个公道。

    初三背了一袋红薯走上了到区里告状的路。初三出过远门,他到区里后就问政府怎么走,找到后又不知道递状纸,于是跪在政府正门口,口里大喊冤枉,政府门卫把他拖到一边,问清原由,把他带进办公楼,初三竟然把状告下了。

    第二天初三坐着黄色吉普和区政府人员一道直接来到天甲山,请人挖出二四的棺木,开棺验尸;走时要初三别再去告状,过几天会把结果告诉他,初三过了几天听说东桂被公安抓了。

    第二年秋,政府将东桂枪毙,初三终于告倒东桂,他感谢政府为二四申了冤,为自己撑了腰;东桂留下不满十岁的儿子和两个女儿,初三实在养不起这一家,把双胞胎送到远方没生育的人家。

    骆喜家到解放后儿子们几乎长大了,土地改革时分了几亩田,儿子们正是长身体,几亩田不够开销;国家穷,社会穷,骆喜越来越穷,穷的衣裤都几层补丁,好在住在大山里,山里有野菜,野瓜野果还不至于饿死,天天在田间地头干活也不是个办法,盐都买不起,到了公私合营时,儿子们都是拿工分的好劳动力,骆喜认为熬出了头,那知都要吃饭,没办法挣钱,挣到队上几个钱也只能够买点盐,洋火之类,揍了几年的钱也只能够扯一身衣裳,给老婆做一套,他老婆的衣裤烂的就剩没有露出屁股,剪了裤袖的布来补遮羞的地方,也就只能给老婆做。常青报名当兵不合格,等两年常虹当了兵,日子是熬不出油,只能熬出骆喜脸上的皱纹,刚五十出头的人象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日晒雨淋,似铁打的,钢打的也会生锈,那年春天在队里整田,田里的水还很冷,一连整了四五天,骆喜终于累倒下了,买不起药,只能躲在烂得不成形的棉絮中与病抗争,刮痧,洗热水澡都无济于事,拖了几天便一命呜呼,你说冤不冤。

    到镇上打电报叫常虹回家来见父亲最后一面,常虹刚去部队不久没什么钱,回来后,兄弟三人请了德财德意和村里几个人,把父亲往棺中放,封棺时常平硬是把骆喜身上那件烂的不能再烂的衣服脱下套在自己身上,骆喜光着上身,只穿条裤衩,直挺挺地闭着双眼,走入一生最后要去的地方。

    倩莲第六胎难产,在救大人和小孩双重选择下,田贵还是肯定地救下大人,倩莲从始再没有生育,如今田梅,田丹,田芳已经都懂世事了;解放后首先被当地划成份为地主,群众没事就在晚上揪去生产队斗地主,村里有什么大小事也抓去挨批挨整,作为阶级斗争来抓,作为人民敌我内部矛盾来整;成份不能代表什么,可精神上的压力和思想上的阻力让田贵受不了,人在屋檐下,怎敢不底头;倩莲戴上地主婆的帽子,田梅,田丹,田芳在学校被同学称作地主崽,没有人敢接近她们,就这样三人一起上学,放学,到家中也很少出门,只是躲在家中读书,三个人在年级里都是排名第一。田贵和倩莲看着三个女儿如此上进,心里也就得到些许安慰;田贵和倩莲晚上经常挨斗,白天要一起在队上出工,工分也比别人低,日子也难熬。

    黄掌柜这边还好一点,解放后黄掌柜当上企业合作社干部,黄夫人在合作社上班,店面作了居家的房子;田满田丽也在无形中慢慢长大。

    睿武在县城高中当了教员,通过彩雪牵线娶了乐水,结婚时又不允许操办,乐水带了一套睿文送的新衣,黄掌柜在家做了一桌菜,招待乐水父母及德意彩雪,算双方家庭作了个见证,睿武见彩雪依然叫姐,乐水也依然叫彩雪为雪婶。乐水跟着睿武到学校,闲着无事,校长把乐水安排在教师食堂搞后勤,乐水没事时去听睿武上课,系统地学习,不懂就问睿武,乐水在睿武的指导下,在一次教育科内部招工考核,乐水报了名,考试考的非常好,被教育科分配到小学教书。睿文在外地当上教育科长后,娶了位县长的女儿,生了一双儿女,经常来信向黄掌柜及夫人问安,几年没回家来探望,过年过节寄些钱作为孝心。

    自从乐水出嫁后,德财和德财嫂在队上出工,生活得到缓解,虽然穷,但不至于揭不开锅,加上睿武和乐水星期六,星期天也经常来探视,生活越来越向好的方向发展,唯有乐山没有任何消息,成为两口子心中的一块心病。

    德意在天甲山当队长,天天招集社员出工,彩雪也每天上工;朱龑每天要带着四个弟弟到镇上读书,唯有火凤土生在家料理家务,穷是穷了点,日子象喝醉了酒的醉汉走路歪歪扭扭,撞撞跌跌就是不倒,只要有一丝希望,一家人努力向希望靠拢。朱龑读完高中来帮衬这个摇摇欲坠的家,那年县里搞民兵训练学会了开枪,与武装科长混得很熟,又在民兵中出类拔萃,很受科长喜欢。

    自然灾害三年,村里最苦的时期,秋天初三帮队里养的牛在山上丢了一头母牛,全队人在山里找了两天,最后在东山上发现一付新鲜的牛骨架,与母牛大小一致,断定是被老虎叼到这里来的,德意又号召大家去猎老虎,朱龑想了想,应该请武装科长用枪解决更安全些,把想法告诉父亲,如果科长不来再作打算。科长听到有老虎的消息,立马报告县里,县里以前有规定,凡捕杀到一头老虎的人奖现金一百元,如今县里听到此消息,连夜召开会议,决定到天甲山猎杀老虎,奖金三百元;要知道当时的三百元是一个县长一年的工资,这个诱惑力对朱龑真是太大了,武装科长招了十名打枪打得准的机动民兵来到天甲山,让德意带路上东山那边的那边捕杀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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