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

  可能是因为年龄大了，最近开始断断续续的失眠。有的时候是睡不着，有的时候是半夜醒过来。噩梦惊醒的次数偏多，大都是从楼上坠下来的失重感。半夜醒来又睡不着的时候，常常会乱想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

  忽然记起早些年，家里经济不景气，爸爸去他同学工厂里帮忙做劳力。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初中，有一回放了学去厂里找他。活很多，他没空搭理我，就让我自己找个地方坐着等他收工回家。一件杂七杂八陈列着钢材的屋子里满是铁锈被阳光晒炸的气味。我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透过窗户边爬进来的光，看到地上，钢材上，空气里到处都是灰尘。夕阳融融，天地浩大，周围发动机的声音嗡得一下沉寂下来，突然觉得那是我人生中最安静的时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从稚嫩的学生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以前没毕业那会总想着工作以后，现在工作久了又开始想着毕业前的灯火与黎明。工作并没有使我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它让我变得越来越尖锐，不温柔。烦心事慢慢堆积起来，开始是没人讲，没人愿意听，后来我就变得不想说了，对谁都不说。你看，这样也挺好，不去麻烦别人，不去干扰别人的 情绪。从学校宿舍搬出来住以后，空闲时间很多。一个人待在不算大的屋子里，倒也真是安静得可怕。虽然觉得有时候一个人挺难熬的，可也算自由。没事做的时候，会慢慢悠悠地晃到附近的超市去，走来走去，一共是3200步左右，走着走着，脑袋里突然冒出那一句“你可知道茴字有几种写法？”不禁自嘲，笑出声来。我也开始学着挑水果，买菜，也是一个人吃饭，看书，逗逗楼下的猫。那猫可真好看呀，狸花色，贪吃，但是胆小，好几次都有冲动，想把它抱回去养起来。心血来潮也会去看看电影，会笑，也会难过。孤独并没有毁掉我，相反的是，它把我塑造的更加完美，无忧无虑。我知道，这漫长的一生，快乐当然有一点，孤独其实才是常态。可我时常也会去想，假如这条路上有个人可以陪我一起走，假如她可以牵起我的手，假如天一直亮着，我应该会更好受一点吧。

  这个城市的夜晚很长，风也很大，抬头望见一轮明月，妈妈说，还是要早回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