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有表现力的俏皮话

那一天看相声演员贾玲演的小品，描述一个人坠楼身亡： ‘柔……，吧唧（从楼上坠下，摔在地上），‘离娄，离娄……’（救护车飞驰电掣送到医院）， ‘咚咚咚咚……”（ 抢救无效，灵堂奏哀乐 ） 。几个拟声词就将那样复杂的一个过程语言形象而又俏皮地描述出来。在身边类似这样生动而有形象的让人忍禁不禁的俏皮话还有不少。

村里有家影楼开张，为了做广告，在大队的喇叭里做宣传，要免费给村里年满六十以上的老人照半身像。村里多年的习俗，人老了，出殡的时候，在棺材前面要由自己的孙辈抱着自己的相框，沿着村里的主要街道转一圈，昭示着在结束自己的人生征程后，留恋地看看生自己养自己的村庄。有些老年人的照片将来围上黑绣球就是等着派这样用场的。

两个老者见了面，一个问另一个“喂，照相了吗？”另一个也许没有听到这消息，不明就里，“照相，照什么相？”“照什么相，照转街相呗”。一个人对死亡如此达观地描述，旁边的人都被逗笑了。大队前走过好多老人，“干啥去？”“照转街相片去！”一个个笑哈哈，像去赴一场盛宴。

今年正月有个同事的父亲，因为中煤气住进医院，三天了昏迷不醒，好在有惊无险，出院后恢复得也不错。我们星期天去家里探望他，同事的母亲描述当日情状，“烟囱坏了，他自己又是一个屋子睡觉，早起喊叫他吃饭，没有动静，打开门，躺在地上人事不省。送县医院，人家没有高压氧，马上送到地区医院。三天呀，躺在床上跟死人一样。”我们听着，也觉得后怕，面部表情凝重，同情，庆幸，想要慰问几句。话还没说出口，他母亲后面的几句话逗得我们几乎笑出来，“人家问我家老头子怎么样，我的腿都吓软了，怎样，几乎听‘滴滴答’了，几乎吃了大饭了”（人死后，都要有吹唱班子‘滴滴答’吹两天，大饭是人死后妹妹或者女儿给上的主要祭品）。

说人小气吝啬，元曲里有“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剐脂油，亏老先生下手！”。可是我还觉得有点文绉绉的。在我听到的话里，最畅快也是最刻薄的对于吝啬鬼的嘲讽就是“放个屁，崩出个豆子也要捡起来吃掉”。你可以说这句话损，可是你不能不承认它的表达效力，真是入木三分！

小两口过时光，日常花销没有盘算，大手大脚，寅吃卯粮，拆东墙补西墙。婆婆不高兴了，高大上的道理她讲不来，说的可都是居家过时光的真理。“现在你们孩子还小，花项少。就好像囤里的粮食，你不在囤尖上攒，等到露见囤底了，再去抠抠唆唆，那不迟了八辈子了。过时光得有一个长远打算，可不能住了辘轳水就干”。

说人高兴，兴高采烈，喜笑颜开，笑逐颜开。这些固然不错，但是我身边个同事形容人高兴，我觉得真是奇言，“老大填了个孙子，老二有了正式工作，我们老两口知足了，整天高兴得满脸核桃纹”。形象，有画面感，再以后我们两人之间对话，说到高兴，就用“满脸核桃纹”代替了。

有些话虽然有点粗糙，不像一些华丽的词句，让你读后齿颊生香，可是话糙理不糙，夸张中未尝没有好的表达效果。说人倒霉，我们会说“喝凉水也塞牙，放屁砸脚跟”；而今找工作不好找，工资低廉，可是物价可着劲地往起窜。许多人怨声载道“挣钱如吃屎，花钱像窜稀”。可是社会往往不公平，我们挣钱不容易，可是有人挣钱容易呀。人家挣钱就像用耙子搂落叶一般，日进斗金。我们盖个房子，先盖上房，再改配房。墁院子，抹泥墙，粘瓷砖，一步步来，因为一下子弄不了那么多钱嘛。可是有的人家仅仅半年，从排根基，到盖房子，抹泥墙，装修，入住，一步到位。“人家盖个房子就像用泥捏个窝子，又像手捏烂杏”。

不要小看这些俏皮话土得掉渣，要着眼于它们的表现力是否强悍。这些遍布人口的富有表达力的语言，需要我们喜欢写作的收集积累借鉴。让这些来自民间的散发着泥土的芬芳的语言在我们的文字里扎根生芽，结果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