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熟一些又何妨

    《晚熟的人》是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的第一部作品，读者都充满期待，我也亟不可待地入手一本。一直以为这是一部长篇小说，开卷后才知道这是一部中短篇小说集。

      这部中短篇小说集由十二篇小说组成，时间跨度从二零一一年至二零二零年，达八年之久；期间经过作者不停地打磨，语言凝练利落、情节朴实生动、人物形象鲜明。

      小说中的人物虽然各具特色，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与作者的生活有关。在这部书里，莫言不仅仅作为书写者在讲述故事，更是以自己得奖后的经历为蓝本，并借用了自己现实中的身份、年龄，不时地参与到故事的构建中。在新书发布会上，《晚熟的人》的作者莫言老师也说，“这部小说，我是作为一个写作者，同时依为作品里的一个人物，深度地介入到这本书了。”也正因为如此，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会有很强的代入感，如身临其境一般。

        小说集中的故事颇有趣味。《晚熟的人》既是这本集子的题目，也是书中第二个故事的标题。这个故事描述了作者获奖返乡，与老同学蒋二（原名蒋天下）重逢并引发的一系列活动说起，从蒋二以前的傻，演变到现在利用莫言名人效应牟利的精明，引出了晚熟的说法。

      “晚熟，当别人聪明伶俐时，我们又傻又呆，避其锋芒；当别人心机用尽渐入颓境时，我们恰好灵魂开窍，昏眼变明，秃头生毛，脱胎换骨，返老还童，智慧大开。”这就是蒋二式的晚熟。书中蒋二把自己、作者归为晚熟的代表，但蒋二式晚熟是装傻，好处是能博得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在未免除农业税之前和各级提留之前，一分钱也没交过。作者获奖后，蒋二发现了商机，利用名人效应消费名人牟利、甚至进行友情绑架，成为他自己嘴里最精明的晚熟人。

      蒋二的展览馆和擂台，因非法占用泄洪区被政府勒令限期拆除，他又向作者电话求助时，作者发出了 “继续晚熟吧”的劝告，并以此收束全文。词意之外的想象空间使文字充满了巨大的张力。我在阅读中积压的郁闷与无奈竟也得到了意外纾解。

      《左镰》《地主的眼神》《斗士》《等待摩西》《火把与口哨》讲述一段特殊的时代里，几个为家庭成分碾压着命运的主人公，挣扎在底层社会的生活典型事例，既荒诞又悲凉；阅读中不时地让人生出或可怜或可恨或或心酸绝望的复杂情绪。时代的铁拳下人人都是蝼蚁贪生，世事更迭不断，那一特殊时期下的荒唐无法用今天的人性来判断善恶对错，也唯有掩卷长叹。

      而《贼指花》《诗人金希普》《表弟宁赛叶》则是入骨地刻画出欺世盗名以满足自我私欲的编辑、自吹自擂、招摇撞骗的文痞和好高骛远、自命不凡最终误入歧途的文学青年形象。

      《澡堂与红床》《天下太平》《红唇绿嘴》则是围绕着对洗浴城所服务员、乡村创业带头人、利用网络不择手段以达到目的的“高参”（键盘侠）形象的细腻描写，讽刺了一小部分人在社会快速发展阶段心浮气躁，摒弃精神追求、物欲横流的扭曲价值观。

      相对于这些人，作者总是那个晚熟的人。在这些早熟人随着时代变迁和人生际遇玩起变脸游戏时，他仍旧不改晚熟人的纯真。

      相对于晚熟的美好与厚道，早熟或者伪装的晚熟在某些人来看来也许是一种生存的智慧，因而得意洋洋、津津乐道。但在我看来，这种成熟其实只是一种投机手段，是为一己之利而滋生出的生存的狡诈。

      莫言在新书发布会上也说：“晚熟是一个很丰富的概念。从文化、艺术的角度来讲，一个作家或艺术家过早成熟了、定型了，他的创作之路就走到了终点。”

      如此，晚熟一些又有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