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六便士》是毛姆最著名的长篇小说之一,写作灵感来自于画家高更的经历,但要比实际夸张许多。
这是一部很容易阅读的小说,行文流畅,内容毫不晦涩,和毛姆所有的作品一样,对人物性格的刻画和人性的探索非常引人入胜。
主角思克里特兰德原本是一个伦敦的证券经纪人,有一个美丽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孩子,日子过得安稳舒适。有一天他突然不辞而别跑去巴黎,人们都猜测他是和情妇私奔了。“我”受思克里特兰德太太委托到巴黎找到他才发现,思克里特兰德不辞而别的原因竟然是为了画画,而且他过得相当穷困潦倒。此后我断断续续和思克里特兰德接触着,发现他画画并不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可或者通过这个挣钱,他仿佛只是着了魔,要通过画画的方式把那心魔表现出来。思克里特兰德除了画画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在乎,不食人间烟火,不通人情世故。“我”多次评价思克里特兰德的长相充满了肉欲,特别吸引女人,但实际上思克里特兰德却像是一个禁欲的僧侣。后来,思克里特兰德更是抛弃了现代文明世界,跑到太平洋上的塔希提岛的丛林里隐居起来,他终于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地方。他和几个土人生活在一起,仍旧不停画画,直到得了麻风病双目失明。临死前,他嘱咐和他一起生活的土著女人烧掉了他所有的画。像梵高一样,思克里特兰德的天才在他死后得到了举世公认。毛姆塑造了一个太不寻常的人物,一个过了几十年规规矩矩生活的人,突然有一天抛弃了一切去追寻灵魂的自由,甚至为了这个原因变得冷酷无情、我行我素,然后又在一个远离欧洲文明的“伊甸园”中找到了理性和感性的平衡而安定下来,这样的经历相信能引起很多在现实社会中因感觉受到各种束缚而痛苦的人的共鸣,但却没有几个人真的能像他一样迈出那一步。正是因为这部小说能带给人们共鸣的机会和想象的空间,才会如此受欢迎吧?
小说里出现了很多人物,除了主角以外,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叫施略夫特的末流画家。他被毛姆塑造成了一个动作和语言滑稽,总是受人嘲弄的小人物,虽然他才能平庸,但却有着一流的艺术鉴赏力和极其善良慷慨的性格。正是他第一个发现了思克里特兰德的天才,还把病危的思克里特兰德接回家中照顾,甚至赔上了自己的太太(太太禁不住思克里特兰德独特气质和肉欲长相的诱惑而出轨)和家,即使如此,他却不恨思克里特兰德,还想邀请思克里特兰德和他一起回荷兰乡下的老家。施略夫特看似冤大头的举动,除了他自己性格的原因,更大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思克里特兰德的天才实在太吸引他了!似乎凡是和思克里特兰德扯上较深关系的人都是不自觉被他独特的性格和天才深深吸引到的吧,尽管被他粗暴对待,仍然欲罢不能地想接近他。灵魂间的相互吸引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毛姆在小说中也表达了很多他对艺术欣赏的观点,很值得学习和借鉴。
摘抄:
1. 艺术中最令人感兴趣的就是艺术家的个性;如果艺术家富有独特的性格,尽管他有一千个缺点,我也可以原谅。
2.老实讲,把艺术看做只有名工巧匠才能完全理解的艺术技巧,其实是一种荒谬的误解。艺术是什么?艺术是感情的流露,艺术使用的是一种人人都能理解的语言。
3.作者应该从写作的乐趣中,从郁积在心头的思想的发泄中取得写书的报酬;对于其他一切都不应该介意,作品成功或失败,受到称誉或是诋毁,他都应该淡然处之。
4.同情心应该像一口油井一样喷薄自出;惯爱表同情的人让它纵情奔放,反而使那些受难者非常困窘。
5.文明社会这样消磨自己的心智,把短促的生命浪费在无聊的应酬上实在令人费解。
6.我总觉得大多数人这样度过一生好像欠缺一点什么。我承认这种生活的社会价值,我也看到了它的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我的血液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渴望一种更狂放不羁的旅途。这种安详宁静的快乐好像有一种叫我惊惧不安的东西。
7.有些人的生活只是社会有机体的一部分,他们只能生活在这个有机体内,也只能依靠它而生活,这种人总是给人以虚幻的感觉。
8.我那时还不了解人性多么矛盾,我不知道真挚中含有多少做作,高尚中蕴藏着多少卑鄙,或者,即使在邪恶里也找得到美德。
9.如果他为了一个女人离开你,你是可以宽恕他的;如果他为了一个理想离开你,你就不能了,对不对?你认为你是前者的对手,可是同后者较量起来,就无能为了,是不是这样?
10.今天我已经认识到这一点了:卑鄙与伟大、恶毒与善良、仇恨与热爱是可以互不排斥地并存在同一颗心里的。
11.有人说灾难不幸可以使人性高贵,这句话并不对;叫人做出高尚行动的有时候反而是幸福得意,灾难不幸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能使人们变得心胸狭小,报复心更强。
12.为什么你认为美——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会同沙滩上的石头一样,一个漫不经心的路人随随便便就能够捡起来?美是一种美妙、奇异的东西,艺术家只有通过灵魂的痛苦折磨才能从宇宙的混沌中塑造出来。在美被创造出来以后,它也不是为了叫每个人都能认出来的。要想认识它,一个人必须重复艺术家经历过的一番冒险。他唱给你一个美的旋律,要是想在自己心里重新听一遍就必须有知识、有敏锐的感觉和想象力。
13.天才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对于他们本人来说,天才是一个很大的负担。我们对这些人必须非常容忍,非常耐心才行。
14.在爱情的事上如果考虑起自尊心来,那只能有一个原因:实际上你还是最爱自己。
15.过去我认为她爱施略夫特,实际上只是男人的爱抚和生活的安适在女人身上引起的自然反应。大多数女人都把这种反应当做爱情了。……但是说到底,这种感情只不过是对有保障的生活的满足,对拥有家资的骄傲,对有人需要自己的沾沾自喜,和对建立起自己家庭的洋洋得意而已。但是在冲动的热情前面,这种感情是毫无防卫能力。
16.爱情使一个人比原来的自我更丰富了一些,同时又使他比原来的自我更狭小了一些。
17.作家更关心的是了解人性,而不是判断人性。
18.我们每个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铁塔里,只能靠一些符号同别人传达自己的思想;而这些符号并没有共同的价值,因此它们的意义是模糊的、不确定的。我们非常可怜地想把自己心中财富传送给别人,但是他们却没有接受这些财富的能力。因此我们只能孤独地行走,尽管身体互相依傍却并不在一起,既不了解别人也不能为别人所了解。
19.我认为某些人诞生在某一个地方可以说未得其所。机缘把他们随便抛到一个环境中,而他们却一直思念着一处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坐落于何处的家乡。
20.做自己想做的事,生活在自己喜欢的环境里,淡泊宁静、与世无争,这难道是糟蹋自己吗?与此相反,做一个成功的外科医生,年薪一万磅,娶一个美丽的妻子,就是成功吗?我想,这一切都取决于一个人如何看待生活的意义,取决于他认为对社会应尽什么义务,对自己有什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