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24

风吹麦稍头的时候我出生了。

  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孩子，父亲在流眼泪，人咋就这么狠心，猫猫狗狗都是条命。这是我的养父，与我第一次见面。

  我是哪一年出生的，亲生父母不记得，长大成人后我又一次追问我的出生时间，哥哥告诉我，是在麦子长出果实结穗的时候，姐姐说是在麦子收割的时候。其实，什么时候我也不太在意，因为，我只不过好奇我为什么没有记忆，这个天真的问题。后来也成了我心里的痛。养父是个木讷老实的人，从我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我是知晓的。因为赶上年代的计划生育，我就被匆匆忙忙，躲躲藏藏的催生下来了，尽管我还不足月。都说，小孩子起个贱点的名字比较好养活，所以，五岁之前，我可能太不好养活，我没有名字，姐姐叫玲玲，我就叫小玲玲。

  因为早产，母亲没有喂上一口奶，形势所迫，决定任由我自生自灭，养父可怜我还没有意识，是个小不点，把我带回家。养母自然是不高兴的，因为她觉得我也养不活，最后落个不好的名声，养父不舍得，他是个很好的人.带我回家，怕吵到其他孩子睡觉，他抱着我，坐在树林里哄，晚上睡在树林里，因为家人是不欢迎我这个多余的。听后来的人说，我不会吃奶，不会喝水，父亲一个大男人手足无措，拿着小勺子一点点喂，不会吞咽，再喂，亏得是他是个木匠，会做点工，给我买了葡萄糖，一次次吐出来再喂，怕我饿死。三天了，我才会吞咽喝水。父亲，大概也没有想到，他一个男人，后来为了我这个小妞妞，受尽委屈。我长大了，会跑了，这些我是没有记忆的，问过很多人，可能没有人在意，也就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证明那几年我存在过。我有记忆，是四五岁开始，也是我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最幸福的时光，以至于这些美好的回忆，成为我存活在人世间的理由。农村过年，是有拉着玻璃盒子卖糖的老头在街上的，父亲比较勤劳，对我又格外宠爱，每每看到我馋的不行，就会给我一毛钱让我去买几颗糖果来吃，我小时候是很受宠的.所以，从来不觉得那些日子苦。我对父亲，只有为数不多的记忆，由于哥哥姐姐都已经成家，只有一间小小的屋子给我父亲和母亲三人睡，还有一个我的小伙伴，一头老黄牛，农村的秋天，夜里格外凉，又黑的早，我睡的迷迷糊糊听到父亲喊我，头从被窝里伸出来，眼睛都不睁开，嘴里就甜甜的吃到了糖，我都听到了老黄牛哼哼，肯定是嫉妒我，哈哈。当然了，后来长大了，牙齿都坏完啦，父亲要是知道，估计不会把他认为最甜的东西都给我了。这是我第一段记忆。以至于后来，我觉得我很苦的时候，嘴里都会放着糖。第二段，是我和姐姐的女儿玩压井水，两个小孩子玩起来很尽兴，不小心，我压到了她的手指，她比我小，但是哭起来声音可洪亮了.我怕极了，拔腿就跑，拐个弯，偷偷藏在了邻居的屋檐下，瑟瑟发抖，我想我要挨打了。父亲在呼唤我，我不敢应声，声音越来越近，我也躲的越来越贴墙，父亲从我面前呼唤着走过去了，我心里默默祈求，不要看到我，父亲转头就看到了我，我怕极了，可是他没有凶，温柔的蹲在我面前，问我，你躲在这干啥？小孩子在感觉到安全的时候，是会说实话的，我说，我怕挨打。父亲抱起来我，把我高高举起，背到背上，一边晃一边哼哼说，谁也不敢打，回家给妞妞说对不起就好，你不是故意的。那天，是父亲的生日。也是我记忆中唯一一次父亲过生日，也是最后一次过生日。回家以后，父亲让我给小外甥女呼呼吹小手，还摸了摸我们两个的头，这件事就过去了。其他的都记不起来了。由于我是超生的孩子，每天就像躲游击队一样.我看到带手电筒的人就怕，因为他会把我抓走，把家里老黄牛牵走，交钱才能换回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年代是这样的。所以，我经常心惊胆战。小时候的小伙伴，看到那些人就跑，躲在坟地里睡觉，躲在草丛里趴在那里，不敢吭声。我甚至睡过家里的小杂货屋，房粱低极了，里面是父亲做工剩下很多年的堆积的木头，密密麻麻的都是蜘蛛网，我就躲在最上层的短木头里，不敢开那个昏暗的，黄黄的灯泡，怕有人看到，我记得特别清楚，他们把门锁拉扯的咔咔响，拿手电筒晃来晃去，大声喊，我看到你了，赶紧出来吧，我怕极了，但是我不敢出声。后来人走了，我能感觉到蜘蛛也有点不高兴，可能我压到了它的床。我下来了，晚上突然下起了大雨，父亲正在收拾，就听到有人喊，抓人的来了，也就有了我一生难以忘记的画面，父亲抓起一块塑料布，把我裹上，头盖上，背着我就跑，大雨滂沱，电闪雷鸣，那个漆黑的夜晚我看的格外清楚，大雨顺着父亲的短发淌进脖子里，风很大，他睁不开眼睛，雨水一直淌，父亲不敢把手松开，他跑的很快，因为后面有人在追，那夜的闪电格外的明亮，我看的格外的清楚，他坚定的眼神，和急切的心。后来，我们躲进了一个茅草屋里，我饿极了。大雨过后的月亮很高，父亲看我饿的不行了，叮嘱我躲在里面不要出来，他去给我找吃的，我怕极了，因为有怪怪的鸟叫声，我一遍遍喊，大……大，……大。他一遍遍回应，我回来了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期待的迫切的想看拿了什么，是两个青椒，对，青椒。和一个青色的小茄子。我拿起来就啃，也是第一次觉得青椒是甜的，茄子是甜的。我吃，父亲看。他把地下的毛草围在我身上，然后去挖泥巴把有洞的地方补上，就这样，后来迷迷糊糊睡在月光下。后来长大后每次回忆都觉得格外的幸福。那是多么幸福多么甜啊。再后来，他生病了，癌症，我不明白什么是癌症，我只知道，父亲要把我送走，他不要我了。我没有哭，嫂嫂把我送回亲生父母那里，可是他们不欢迎我，我对这个家充满了好奇，尽量表现的很听话懂事，他们给我洗手洗脸，说我脏的看不到人，隔了两天，我又被这个家的哥哥送回养父家里，他的摩托车大红色的，很帅很高大的车，可是，我的小凉鞋都融化了，那个冒烟筒烫的我的脚底好疼好疼，我不敢说。终于，到家了，我没有鞋子了，只剩下一只。我就这样现在了养父家的堂屋门口，听里面的人说话。气氛低极了。虽然我才五岁.但是我知道好像他们都不开心。我听到有人喊我，小玲玲，让小玲玲进来。父亲肯定趁我不在偷偷吃了什么好东西，他嘴角还有红红的，我见过的红红的蛋糕。他说，小玲玲，以后听你妈的话，好好学习，还没有说完，他吐血了，床头都是血，我的一只光着的脚上也有了，我没有怕，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吐红色的东西。他说领小玲玲出去玩吧。对着婶婶一家人说，照顾好她。这是我和我的父亲最后一面。尽管我还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