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的老师

      在我师之中,记得最为深切的当属邻村的P老师。惜我师寿命不永,已于数年前作古。但至今回想起来,老师的音容笑貌依然鲜明生动,宛在眼前。老师烛照的眼神,所寄予的厚望,深深印在十几岁的心里,及至中年时节仍不忍忘怀。老师只教过我一年,那是初一时候。

      学生来自邻近的村庄,大概有30人。那个年代,自行车是家家必备的代步工具。一大早,大姑娘、小伙子驾着二八自行车,带着干粮利索地滑入校园。车子摆在南墙边。十几辆单车,没一辆让人省心的,生锈的生锈,朴圈的朴圈,掉链子的掉链子,各有各的脾气。30只小羊羔子,由三位老师掌管着。P老师教数学、生物和地理。

      还记得第一次上课的情景。刷着蓝漆的教室门,吱拗一声推开了,三十双眼睛像聚光灯一般,齐刷刷地打在门口。快步进来一个灰色中山装的小个子,踩着一双千层底。头发略长,自然卷。小脸盘,五官显得有些局促。左眼打着忽闪(老师的眼睛可能有点小问题,眼窝里总是残存着一丁丁眼水,所以定睛看人时,总给人一种波光粼粼的假象)。笑了一下,脸皮越发皱皱,可爱又俏皮。老师不常动火气,要是发起火来,那是雷霆万钧,任是再顽劣的孩子,也得把尾巴夹在腚巴沟子里,紧紧的。洒家从小爱念书,又认真,自然受老师钟爱。地理课上,老师讲完生课,就让学生背知识点。约摸火候到了,就来问我记熟了没有,带过来一阵烟草味。要是我摇摇头,他就一脸的失望,催促快点。要是记熟了,就一脸的开心。

      有次课,老师讲"分水岭",我怎么也理解不了。水不是往低处流吗,怎会爬到山上,然后一左一右,汹涌着各奔东西。上课问了一回,没问到点子上。下课休息时,又鼓起勇气问个究竟。老师一手夹着烟卷,蹲在地上,随手捡了根木棍儿,在沙地上画起了示意图,给我讲解。总算弄懂了,原来是自己听劈叉了。老师和学生一起蹲在地上探讨学问的情景,深深刻在我的记忆力。这件小事,于我而言具有深刻的意义。让我领悟到一个深刻的道理。老师不必居高临下,学生也不必画地为牢。朋友样的,坐而论道,如沐春风,师生关系更加融洽。

      老师不爱开玩笑,有次数学课,吩咐我去办公室取试卷。老师,试卷在哪放着?你去就是了,你叔在那儿,他知道。叔?哪来的叔啊?一路嘀咕着,来到办公室。一个白面皮的俊郎少年坐在老师的座位上,看《故事会》。原来是老师的儿子。没错,论起辈份,我得喊老师爷爷,他的儿子不是我叔怎的。后来我揣摩,老师也许是想搭根线,让我俩交个朋友吧。

      一年之后,我们的师生缘分就尽了。我去了桃林,老师继续留下教初一。高中时,有一年暑假回家,我背着铺盖走在桃林——火现的公路上,老师骑着摩托车路过,载了我一程,一路上三言两语。到了村口,我让老师放我下来,并极力邀请他去家里坐坐,他推辞了。

      后来,上大学时,有一年回家听同学说,老师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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