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有生//好笔叹峻峰 好歌人自醉——作曲家申飞雪佳作欣赏

妙笔叹峰峻 好歌自醉人——作曲家申飞雪佳作欣赏

文//郭有生

        我不懂音乐，但时常喜欢瞎琢磨。

        我曾写过一首歌词《神奇的葭州城》，由塞上著名作曲家申飞雪谱曲。当我拿到曲谱，吟唱了一遍，就被那壮美的旋律所震撼，不由感叹只有如椽巨笔，才有如此老辣的旋律。我们不妨只围绕着开头的两句做个分析。

        从美学的角度看，美可以分为两大类：优美与壮美，一者是阴柔之美，一者是阳刚之美。阴柔之美，总让我们联想到轻盈的小鸟栖在绿枝，潺潺的小溪流过竹林，呢喃的情话萦绕肺腑；而阳刚之美，让我们联想到的是另一番景象，如虎啸云绕的山岗密林，霹雳一声穿过漠漠平原，对敌怒斥叱咤的一声。而申飞雪老师谱的这首曲子，就给人后者之美的感受。

        在作曲家的感知中，不仅听觉中的天籁之音，如风声雨声鹤唳声会幻化成旋律，而且视觉中的大自然形象，如草原峡谷森林也会幻化成旋律，正因为如此，申飞雪老师谱曲中，首先把第一句歌词“远望名城上云梢，万里黄河过山脚”的形象，以旋律的形式表现出来了。

        那么是怎样表现的呢？我们知道旋律线，有四种类型：平行型旋律、起伏型旋律、上行型旋律和下行型旋律四种。这些旋律，我们欣赏歌曲时很容易听出来，因为在歌唱时随着旋律的行进，我们感到有一条线在运动，所以才称为旋律线。表现山以上行旋律为主，而表现黄河的波涛汹涌，以起伏旋律为好。而之所以这样就能表现出来佳县山城和黄河波涛，是因为二者内在形式属于同构关系。黄河波涛滚滚是动的好理解，它就是运动的曲线，所以用起伏型旋律自然就能表现出来；佳县山城是静的，要变成运动的旋律，只能以低音向高音发展，这样人们结合歌词，就容易让人们联想到上云梢的山城了。联想是我们理解乐句的一个重要手段。当然还有更难表现的，如以“绿”为题谱曲，那只能利用人的通感了。大家熟悉的故事，《列子·汤问》中载： “伯牙善鼓琴， 钟子期善听琴。伯牙琴音志在高山， 子期说“峩峩兮若泰山 ”；琴音意在流水， 子期说“洋洋兮若 江 河 ”。 钟子期当年能听出来俞伯牙的鼓琴意味“高山流水”，从上述来看是有迹可循的。

        从申飞雪老师的这两句乐句来看，他是深得其理的。而且更妙的是，原歌词在写山城时用了一个“上”字，是把静态的山城，写成动态的了，申飞雪老师在这个乐句前一小节以上行旋律行进，突然出现一个比前一个乐音高五度的音，就把这个形象巧妙的表现出来了。

        看到这里，可能有的朋友会问，第一乐句的上行性旋律，怎么在后面又下来了呢？这怎么看？其实第一上行旋律有各种变化形态，不是都直上，也时常会在局部有拐弯的；第二怎样处理又关乎到乐句的抒情性。而乐句的抒情，又往往和人的语调有潜在的联系。

        在语言里，人的语气是以一定的语调反映出来的，而人的语调你听起来似乎也有一条线在运动。

        语气一般分为陈述语气，疑问语气，祈使语气和感叹语气。而不同的语气，用不同的语调。一般陈述语气用平直调，疑问语气用扬升调，祈使语气用降抑调，感叹语气用曲折调。这时大家会惊讶的发现，这些语调和旋律分类一一对应，平行旋律对应平直调，上升旋律对应扬升调，下行旋律对应降抑调，起伏旋律对应曲折调。而不同的语气，在表达不同的情感时，就会反映在语调的这四种基本语调以及变化语调中。当我们的旋律线与语调线相吻合时，我们就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情感。如一个陈述句，有坚定果敢的情感，我们可以用平直调说出来，由此我们很容易理解《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第一句“向前向前向前”，用平行旋律，也正是表现了这样的情感。

        说到这儿，我们就能体会到申飞雪老师对“远望名山上云梢”，旋律线处理为一种先高而到末尾降低的变化上行旋律线，其实是要让这个乐句同时表现出一种赞美自豪的情感，生活中赞美自豪的语句，不正是用先上而末尾再降这样的语调线吗？

        选择节奏型，申飞雪老师也是精思熟虑的。

        他为什么选择4/4的节拍呢？因为这种节拍的节奏，四拍一循环，适宜表现宽广博大的意境，听起来悠扬辽阔，这样就把高山大川展现在我们的想象中，达到形式和内容的高度统一。节奏也是来源于生活，脉搏的跳动，昼夜的交替，四季的循环，无不如此。马蹄声的节奏短促快速更替，情人卿卿我我的缓慢节奏，寺庙中由强渐弱的反复，惊涛拍岸由弱突然变强的听觉感，都是有意味的形式。这些节奏形式又让我们联想到生活，从而富有了表现力。

        从节奏的音点布局来看，前一句或是一个乐音正好是一拍，或是两个8分音符均衡排列，都加上了这种雄阔性，适宜表现山的壮美；而下句开头就用一个高音上的切分音排列，由于出现两个强音，而既表现了黄河的气势，而又增强了赞美的情感。并且两句末尾的主音和属音，都采取延时音，更增加了其妙处。整体附注“中速”结合整个旋律也意味深长。

        从另一个角度看，第一句“远上名城上云梢”，申老师以属音6与下属音5围绕主音2展开旋律，看起来单单是为了调式清晰，显得稳定。其实妙处在这个句子如果以主语部分和谓语部分来划分，就成了这么两部分“远上名城/上云梢” ，而每部分的的末尾都是主音2，这就给人一种“岿然不动，雄浑矗立”的音乐感受，非常出色的塑造了“佳县名城”的音乐形象。而下句“万里黄河过山脚”，末尾落在属音6上，有一种宽博感，表现了黄河辽阔浩瀚的气势。同时属音6，虽为静音，但和主音来比较，仍然有动感，这样属音用在乐句末尾，不仅给了乐句旋律发展的动力，更表现了黄河滚滚而来的运动感。

        申飞雪老师，真是大手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