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述而|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燕居”，就是闲暇无事的时候。前面孔子说：他要传承传统文化，绍述先圣先贤的智慧，而不是新开创一个文化系统；孔子的学习，是一种不管是自利的学习，或者利他的学习，都是精进不息的、都是默识于心的；孔子忧虑的四件事情，修德、讲学、徙义、迁善。

孔子学习传统文化，绍述先圣先贤的智慧，精进不息、忧虑繁多，孔子会不会变成一个非常严肃的人呢？不会。孔子在平常闲暇无事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状态呢？是申申如也，是夭夭如也。

“申申如也”，其实就是一种自在的一种状态，容貌态度一种非常自在的一种状态。可是这个自在，就好像这个申，这个申是一个树木的伸展，又在这个自在的背后，有一种笃定在里头。所以这个自在，这个很自在、很舒适的一种状态呢，就不是一种放逸的状态，不是一种怠惰的状态。

“夭夭如也”，夭夭如也就是神色非常的愉快，就好像那个树叶随风摆动一样。所以“申申如也，夭夭如也”，就是非常的自在，身心非常的轻安，非常的愉悦，可是呢，内心那个价值、那个持守，还是非常非常得笃定的。

孔子平常闲暇无事的一种状态。这个状态，真的让我们有非常多的想象，也非常地神往。也就是说，孔子其实是一个非常非常有温度的人。我们如果回头去看看，孔子在闲暇的时候跟弟子的一个对话，就可以看得出来。

比如说，“盍各言尔志”啊；比如说“不要认为我的年纪比你们长啊”；“如果有人要重用你啊，那你会有什么样的作为跟志向呢”，就是对于弟子，其实是循循善诱的。

“吾与点也”，孔子最向往的竟然是“暮春，春服既成”，大家一起唱歌，一起沐浴在这个沂水中，那样子一种非常非常自在，与天地融合为一的一种闲暇的快乐。所以，我说孔子其实非常非常有温度的，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我们可以看到弟子对于孔子的一种善于观察。就是弟子跟随着孔子的身边学习，除了领纳孔子的智慧跟学问之外，那对于孔子在日常生活的一些行谊，也都非常深刻地观察，也作出了非常精确的总结。

就好像我们在学习过程中，如果有人提到师长的一些行谊，我们都会非常地神往，也印象非常得深刻。比如说，弟子总结孔子在对人的时候，是“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就是靠近他，其实是非常温润的，可是远远望见，有一种庄严。

那他的话就形成一种庄严，有一种威严，能够折服人的一种摄受力；另外，比如说“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温和跟严肃，这两个看来非常相反的一种心理状态，在孔子身上却可以结合得非常非常好；威跟不猛，很有威严，可是不凶悍，这两个也是不太容易调和的；很恭敬，可是又非常得轻安，一般我们恭敬好像会变得非常严肃，太过于紧张，又显得非常得轻安，这两个也是相反的。

这两个相反的特质，在孔子身上都融合得非常好，不互相矛盾，表现出一种宋儒讲的一种“中和的气象”，一种“无过不及，不偏不倚”的一种中和的气象，或者宋儒他们提醒我们的一种“圣人的气象”。所以，圣人的气象从哪里观察呢？从他闲暇无事的时候、燕居的时候，在生活很多细节里面去观察。

孔子在燕居、闲暇无事的时候，身心其实是非常轻安而自在的，像树叶随风摆动，可是又像树干向上笔直，内心的笃定没有一丝的放松。这看起来，没有一丝的放松跟轻安自在，其实是相互矛盾的，就像“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一样。可是这个看起来相互矛盾的特质，在圣人的身上，却可以很自然融合表现出来。宋代的儒者就提醒我们，这个其实就是所谓的“圣贤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