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槐树

十一回家,母亲说天气转凉了,应该收拾下菜园,该下种子了。

菜园在姥姥姥爷家旁,走上几级石头搭成的窄台阶,就到了一片在缓坡上的菜园。收拾菜园可不是光锄一下地,因为姥姥家养了很多鸡,如果不将菜园口子围起来,刚播下去的种子一准儿会被鸡扒拉了。

在菜园的口子那儿,就是那两棵槐树。一棵带刺,一棵却没有刺。当时因为建房子,这两棵树有些碍事,它们便被砍了,但是树根和上面的一截还在。所以后来周围即便布满了石头,它们也能无所顾忌地生长,开了春就抽枝发条,现在又长成了树一般的模样。

为了使菜园的入口显得整洁一点,母亲将槐树旁逸斜出的枝条都砍掉了,尤其是那棵带刺的;树干上的刺也被刮干净了。

这两棵槐树完全成了碍事的。

可是姥爷在世的那会儿,在他的几个外孙都还小的时候,这两棵槐树却是值钱的宝贝。

每到春天,当槐树的叶子还是嫩绿的时候,槐树就开花了。槐树的花,一小颗一小颗,凑在一起便成了一串葡萄的模样。花朵未开时带着淡淡的绿色,等花瓣慢慢张开,淡绿色渐渐变成白色,每一串上,上方总是白色的居多,好像把颜色都流到了下面一样。

在花朵将开未开时,就会有药材贩子走街串巷,循着花香找到姥爷家里,于是一场壮烈的采花就要开始了。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槐树的花可以入药,但是却依旧记得药贩子像猴子一样,爬得老高,双脚踩在枝干上,双手拿着竹竿。竹竿的一头带有一种可以截断树枝的刀,它随着药贩子的双手一放一收,那些带着槐花的枝条就会落到地上。

我总会隔一会儿就跑到槐树下抬头张望一下。头抬得老高,才能看到稳稳地站在在枝干间的药贩子。每去一次,他总会爬到一个更高的地方。

不消几个小时,槐树下方的空地上,槐树花就积得越来越厚,而槐树原本茂密的枝叶渐渐变得更加疏朗,好像又回到了冬天刚过去时的样子。这个时候,药贩子就准备下来了。

有一年,却没有药贩子来,姥爷就带着我们几个外孙折腾。我们不用爬树,更不用想法子将树上的槐花弄下来,只消将打落下来的枝条上的槐花搓下来就行。

就像在搓衣板上搓衣服那样,我们把槐树枝按在竹条编织成的工具上揉搓。那个时候我是才上幼儿园的年纪,手掌小,力气也小,纯粹只是跟着表哥一起凑热闹。

姥爷最后还给了我“工钱”,顺带加上一句“本来你是没有的”。

那个时候年纪虽然小,那句因为“嫌弃”我没做好的话,却因为小小的自尊心记在了心上。但它却因为那满树带着绿色的槐花泛着丝丝柔和。

我一边在母亲旁边搭手,一边想着槐树曾经的模样。当菜园口修整得差不多时,母亲将槐树当做桩子,靠着它拉起了一片铁丝网。

这两棵槐树应该很久都不会开花了,我唯有怀想记忆中的那一树带着清香的花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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