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风吹进客厅,肖紫枫手中长剑“铛”的一声往一边荡开,眼前长剑晃动,依然是那招“云台拨雾”,他来不及举剑挡格,只得往后退了两步。那长剑突然转到他的身侧,又是一招“落雁乘风”,疾取肖紫枫的右臂,肖紫枫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又往后退走。接下来的“朝阳观日”,“莲花拜佛”,“玉女迎仙”,一招快似一招,肖紫枫根本无法反击,只能接着一步步往后退却。
突然之间剑收劲散,肖紫枫这才长出一口气,定睛一瞧,只见崔剑书的身旁多了一名身穿黑袍,须发灰白的男子,正是“一剑倾城”路凤声到了。
磨勒连忙站起身走到路凤声面前,想告诉他这里刚刚发生的事情,路凤声手一摆,没让他说下去,对肖紫枫拱手道:“在下华山派路凤声,阁下尊姓大名?”肖紫枫脸色惨然,长剑归鞘,拱手道:“在下终南派肖紫枫。”路凤声看了一眼端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的吴紫桐,对肖紫枫道:“阁下乃是终南派的前辈高人,怎么不顾身份,教训起我这不成器的徒儿来啦?”
肖紫枫被路凤声的几招剑法逼得接连后退,心情本就沮丧之极,现在又受他奚落,更是懊恼不已,正思索该如何应答,只听吴紫桐沉声道:“阁下乃一派宗师,却来偷袭我这不成器的师弟,却又是何道理?”
路凤声被问得一愣,但瞬间便恢复了平静,呵呵一笑拱手道:“想必阁下就是终南派的掌门人吴紫桐,幸会幸会。”吴紫桐冷冷地一抱拳:“不敢当。”路凤声道:“听说我这徒儿比武失手,打伤了你的徒弟,可是?”
吴紫桐脸上的神色更加阴沉,道:“不错。”
路凤声面色一沉,对崔剑书道:“你这小子太也狂妄,学了多少本事,总是忘不了好勇斗狠。还不赶紧向吴大侠和杜少侠赔礼认罪。”
崔剑书心中不忿,师傅向来护短,怎么今天还没怎样就先让自己赔礼道歉,难道他是怕了那个吴紫桐?刚才师傅一进来就逼退了肖紫枫,虽然有不告而攻之嫌,但他的剑法明显比肖紫枫高出太多。那个吴紫桐又能比师弟高明多少,何必怕他?
他虽然心中不愿,但师命难违,还是走上前去向吴紫桐和杜金鹏拱手道:“在下出手不知轻重,伤了杜兄,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在此谢过。”他话音一转,“好在方才家奴说了,杜兄的伤势休养月余便会痊愈,倒无须担心会留下残疾。”
这话明是道歉,却暗指吴紫桐师徒不该如此小题大做,终南派众人一听之下,不由得勃然变色。磨勒神色忧急,拉着崔剑书的袖子一直摇晃,似乎在暗示他说点好听的。崔剑书不耐烦地一拂衣袖,将他推在一边。
路凤声微微一笑:“既然杜少侠的伤势无碍,吴大侠似乎不必太过计较,今日由我做东,在长安城最大的醉仙楼宴请各位,咱们一醉方休可好?”
吴紫桐道:“我这徒弟受伤事小,只是他为阁下的徒弟所败,刚才阁下又逼得我师弟无法还手,这件事传扬出去,江湖上还道我们终南派被你们华山派一败再败,却让我这掌门人的脸往哪搁去?”
路凤声笑道:“刚才在下救徒心切,得罪了肖大侠,实在是无心之过,还请肖大侠不要见怪。”说完双手一合,对着肖紫枫躬下身去。肖紫枫讪讪地回了一礼,心中依旧气愤难平,若是如此便把这事揭过,未免太过窝囊。
吴紫桐一摆手,道:“比武较技,刀剑无眼,皮肉之伤在所难免。一时输招,个人的面子也算不了什么,只是终南派的声誉却不容损毁。”路风声见他没完没了,怒气渐生,道:“依你说要怎样?”吴紫桐站起身来,解下腰间的宝剑,缓缓道:“在下不才,要向路大侠讨教几招。”
此言一出群情耸动,谁都没想到名满江湖的吴紫桐竟然要亲自出手,挑战同样天下闻名的华山派第一高手路凤声。肖紫枫、杜金鹏及余金鸥久已不见掌门人亲自动手,崔剑书近五年来也少见师傅动剑,方才师傅的“华岳五绝剑”已经令他大开眼界,若是跟吴紫桐真的动起手来,不知道会是一番何等惊心动魄的对决。
路凤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正想趁此机会见识一下,‘秦岭以南剑法第一’到了北方还能排到第几。”吴紫桐寸步不让:“我也想见识见识‘一剑倾城’到底倾不倾得了巍巍终南。”
磨勒一心想要出来再说和一下,希望两边罢斗,此事能够和解最好,却被崔剑书死死拉住。
路凤声和吴紫桐持剑相对站定,拱手作礼之后,路凤声道:“主不压客,请吴掌门先赐招。”吴紫桐说声:“承让。”剑光陡的一闪,竟在瞬间化为十二道,同时刺向路凤声身上的十二处大穴。
肖紫枫见师兄一上来便使出终南派的绝招“地支剑法”,这套剑法依照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创制,每一支又各有十二式剑招,一套剑法总共有一百四十四招,招招凌厉无匹。
师兄一起始便使出绝招,可见他对路凤声也是相当忌惮,希望能用这套剑法先声夺人,压制住路凤声的气焰与斗志。
路凤声面沉似水,长剑如游龙般在身周上下翻飞,将吴紫桐的十二式攻击一一化解,招数也是妙到毫巅。旁观的众人不管是终南派的还是华山派的,都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叫好。
吴紫桐一招“子鼠闹雪”刚一使完,下一招“丑牛耕雨”立时使出,十二式剑法如春雨般密不透风,将路凤声的身形完全笼罩其中。路凤声使出华山派的“金蚕剑法”,不求伤敌,但求自保,将自身包裹在一层更加细密的剑幕之中,吴紫桐的剑法再急,一时却也无法攻得进去。
“丑牛耕雨”之后,地支剑法的余招纷纷而出,“寅虎啸风”,“卯兔吸露”,“辰龙弄云”。。。,直至最后一招“亥猪履霜”,众人看得眼都花了,耳边只听得“铛铛铛铛”一片金铁交击之声,也不知吴紫桐和路凤声究竟对了多少剑。
一路地支剑法使完,两人不分胜负,斗了个旗鼓相当。
路凤声喝到:“轮到我了。”剑法陡地一变,由守转攻,身形晃动之间,围着吴紫桐急转圈子,手中长剑冷不丁递出一招,却是狠辣异常。
这套“裁云剑法”崔剑书也曾经学过,但他绝没想到这剑法竟然还能这样来使,剑招虽然一模一样,但无论是速度、力道、火候,均与自己有天壤之别。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学到了华山剑法的神髓,现在才知道他那点修为实在是井底之蛙,跟师傅差得太远。
只是这套剑法虽然凌厉,却依然奈何不了吴紫桐。他身形不动,长剑横胸,只要路凤声有剑招袭来,他立刻便有相应的破解之法。如果路凤声只是转圈,他手中的长剑便也停滞不动。
如此以来,他竟是以逸待劳,自己虽处于守势,气力的消耗却远较路凤声为少。
两人斗了将近两百余招,依然谁都奈何不了谁。旁观者但觉两人妙招层出不穷,场中虽剑光闪耀,却只在两人的身周五尺之内,并不波及旁人。两人的袍袖都像吃饱了风的船帆一样鼓胀着,可见双方均在剑法中灌注了深厚的内力。
斗到分际,路凤声右手的剑法依然凌厉,左手施展“沉香掌法”,手掌如刀削一般,攻势更见猛烈。
华山顶上有一块巨石,不知何时被什么神奇的力量从中间整整齐齐地分为两半,犹如刀砍斧劈一般。传说沉香便是在此处打败了舅舅杨戬,劈开华山救出母亲,那块石头便是为沉香的巨斧所破。
华山派的前辈高人依照巨石的姿态纹理,创制出这套“沉香掌法”,单独使用已然威力巨大,若是与华山派的剑法相配合,更是无坚不摧,乃是华山派的独门绝学。
剑掌夹击之下,吴紫桐陡觉压力剧增,他不敢怠慢,也使出终南派的镇派之宝“天干剑法”。这路剑法只有十招,每招也只有一式剑法,威力却远超剑招繁复的“地支剑法”。
两人这次均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只见两股身形滴溜溜转来转去,双剑相交的铛铛声不绝于耳,兼且劲风扑面,看得旁观诸人眼花缭乱。两人相斗的圈子原本只有五尺方圆,渐渐地扩展到八尺,一丈,两丈,迫得众人不住后退。好在客厅占地甚广,倒还不愁没有退路。
又斗了一百多招,吴路二人的剑法丝毫不乱,气息也依然悠长,两人心中都暗赞对手功力深厚。
突然路凤声剑法中露出破绽,吴紫桐立刻挺剑直刺路凤声左臂。路凤声长笑一声,长剑回收,挡住吴紫桐刺来的一剑,左掌迅疾无伦地印上了吴紫桐的前胸,只听“啪”的一声大响,吴紫桐被打得后退一步,面露痛苦之色。
旁观的肖紫枫和杜金鹏惊叫一声,想不到师兄竟会突然落败,崔剑书则是面露喜色。
吴紫桐突然迅捷无伦地前趋三尺,长剑抖动,一招“六丁开山”,长剑从路凤声的右肩刺进,从后背直通了出来。路凤声出其不意之下受此重创,忍不住“哎呀”一声,飘身后退三丈有余,差点便要退出客厅。一溜鲜血从吴紫桐身边一直延伸到路凤声所站之处,在青砖上画出一道斑斑点点的血线。
崔剑书大叫一声,纵身过去扶住路凤声摇摇欲坠的身躯,含泪叫到:“师傅,你怎么样?”磨勒也连忙跟了上去,满脸焦急之色。
路凤声左手捂住伤口,却依然止不住鲜血从前胸后背汩汩而出。他勉强吸了一口气,让真气在体内快速流转了一圈,伸手点了胸前几处大穴以延缓血流速度,对吴紫桐颤声道:“想不到你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神功。”
吴紫桐淡淡一笑:“我若真是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又何必跟你周旋如此之久。”路凤声嘶声道:“那为何你中了我一掌却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吴紫桐解开外面的袍子,露出里面一件白色的夹衣。路凤声瞪大了眼睛,道:“原来你早在里面穿了银丝甲。”
他略一思索,便已明白,刚才自己故意在剑法中露出破绽,想引诱吴紫桐上钩,没想到吴紫桐将计就计,拼着挨自己一掌,却因为有终南派的三大镇派之宝之一的银丝甲护身,丝毫没有受伤,反而趁机伤了自己。想不到此人如此工于心计,自己一时大意,竟然受了他的暗算。
崔剑书悲愤叫到:“吴紫桐,你枉为一派掌门,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打伤我师父,真是无耻之尤。”吴紫桐笑道:“兵不厌诈,只能怪你师父实在太笨。”
他脸色一变,沉声道:“如今胜败已定,既然崔剑书打碎了我徒儿的一边琵琶骨,我们终南派不为己甚,报仇之数只增加一倍便了。”他向肖紫枫使了个眼色:“紫枫,去把崔剑书这个小崽子的两边琵琶骨都给我打碎了。”
他看了一眼半躺在地上的路凤声,狞笑道:“至于路大侠,琵琶骨倒无须打碎,我只割断你双手的筋脉就好,免得你以后再来啰唣。”
此话一出,路凤声、崔剑书均目眦欲裂。崔剑书骂道:“好你个吴紫桐,天子脚下,你敢如此胆大妄为,就不怕王法吗?”吴紫桐淡淡一笑:“你这么说,是要逼我将你全家老幼一齐灭口了?”
说完他大喝一声:“紫枫,动手。”肖紫枫稍一犹豫,还是答应一声,挺剑往崔剑书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