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见
《合肥四姐妹》的大姐张元和与昆曲结缘最深。
她自小就喜欢昆曲,在课余时间,与姐妹们一同跟着老师学习。
小小年纪便和姐妹们在家成立了第一个剧社,所有的曲目都是她们自编自导自演,纯属自娱自乐。
每回与母亲看完戏回到家中,总要在屋里默默地模仿一遍。
上中学时,加入了学校的话剧社;在上海读大学时,每周末都要与同学朋友们一同去看戏。
也是在那时,成了顾传玠的戏迷。
张元和初次见到顾传玠,是在当时上海大世界游乐场一个名为仙霓社的昆曲戏班里。
在这个狭小昏暗的舞台上,和其他人一样,张元和对顾传玠深深地着了迷。
这一年,张元和二十二岁,顾传玠二十岁。
直到多年以后,她还留有深刻的印象:顾传玠踱着小步款款而出,歌声婉转流利、荡气回肠,表演温文尔雅又不失激情。
而此时的她只是顾传玠众多戏迷中的一个,也从未敢想自己会与他有任何瓜葛。
2 相识
直到一九三五年,张元和二十九岁。
此时的她,照顾完生病的四妹张充和后,决定留在苏州的家中。
她开始向周传瑛先生学习昆曲,同时弟弟们的一位同学也常常来到他们家中,元和认出了他,他可不就是顾传玠。
每次顾传玠来了,元和就停止学习,因为她不想在偶像面前出丑,让自己尴尬。
也许元和对顾传玠的情愫,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当偶像走下神坛,变成了弟弟的同学,还能在生活中常常见到褪去光环后真实的本人,甚至能和他成为朋友。
这定会让酷爱昆曲的元和激动不已。
同时也给了他们相互进一步了解对方的机会。
3 相知
一九三六年,昆山举办昆曲义演,极为盛大。
在这次的义演中,张元和和弟弟们都会去参加,也邀请了家人来捧场。
这种重大的场合,自然也少不了顾传玠。
此次顾传玠去义演实际上是为了一个年轻女子,女子因家中父母不支持,便在这次义演正式拒绝了他。
这个年轻女子,元和也认识,她们在苏州的同一个曲社,曾一起同台演出。
或许得知此事的元和也曾黯然伤神,但她始终支持女子与顾交往,并鼓励两人可试着私奔。女子说她并没有这么做的胆量。
顾传玠上台演出了两天的拿手戏,便没有心思再演。
张家兄弟们却是意犹未尽,因为和他关系好,硬是缠着他私下为他们再演一出《太白醉写》。
顾传玠被磨得没辙,只好松口答应他们第三天再演一场。
在上台演出前,顾传玠和配角们会在后台演练,元和看见不由驻足凝眸。
当顾传玠曼声吟诵李白的诗句一时忘词之际,听得背后传来一句柔和的声音为他吟出下一句,回首便看见正面露一丝微笑的元和,典雅谦和地立在不远处。
这场演出,顾传玠将李白醉酒的样子饰演的极为传神,令人叫绝。
此时的顾传玠也已退出舞台好多年,但技艺依旧精湛。
义演结束后,元和的父亲带着一家人去赏荷,元和正好在岸上看见了顾传玠正倚在船头,吹着笛子。
元和一时怔住,满池的荷花似乎也比不上这位俊秀雅致的有匪君子。
等回过神来,取来相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成为了后来唯一一张亲手为顾传玠而拍的照片。
留影之后两人也交谈了一番,分别后也常书信往来。
这时的元和和顾传玠的感情又更深了一步。
4 成婚
在当时的社会,戏剧演员身份极其低微,受人轻视,艺人去家中教昆曲,不允许与家中主人同桌吃饭。
元和家是例外,她的父亲不在乎这些规矩,更不会轻视顾传玠和他的家人。
但是对于当时的元和来说,她在意外界的舆论带来的精神压力。
元和与顾传玠日渐熟悉之后,顾想追求元和,但元和却不敢接近他。
所以一直等到了抗战爆发,元和才下定决心,留在上海陪着顾传玠。
一九三九年,两人在亲友的见证下在上海成婚。从他们的婚纱照中可以看出两人内心的喜悦与幸福。
婚后,两人常常相互倚在阳台上唱曲。
有人曾问元和为什么嫁给顾传玠,她回应说:因为他志气轩昂。
有人觉得元和更喜欢的是顾传玠的昆曲艺术,不可否认,但她也倾佩顾传玠身上拥有的志气,和为摆脱过去身份的决心。
元和是一名新时代的独立女性,有良好的教育和背景,为人端庄、沉稳、大气,同时也不缺乏理性。
虽然推崇自由恋爱,但对婚姻是传统而理性的。
她选择了顾传玠,不仅是因为昆曲,也看到了顾传玠身上为改变现状的那种积极向上的心态。
5 顾志成
顾传玠11岁入昆剧传习所学戏,15岁就在圈中声名鹊起成了名角,20岁受梅兰芳赞赏并邀其长期合作演出,却在21岁正值事业巅峰之际,选择退出舞台,接受资助入学读书。
虽然家境清寒,但顾传玠的父亲是私塾老师,是书香之家出身。
所以虽然他热爱昆曲表演,却厌恶戏子的身份和生活,并长期感到自卑。
于是他决定改行,并为自己更名“顾志成”,意为“有志者事竟成”。
顾传玠二十二岁,从中学读起,备考两次考上了南京金陵大学,入学后成绩优异。大学毕业后在农业大学教书。
后来在资助人严惠宇的鼓励下,顾传玠尝试创业,虽然屡屡碰壁,但元和始终陪在他身边支持他鼓励他。
顾传玠一直在努力,经商、办场、做品牌,从来没有放弃过。
据儿子顾圭回忆:那时生意虽然差强人意,但是父亲做事极为认真。
虽然改变不了身份低下和被人看轻的命运,但他在昆曲行业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成就,并让无数戏迷为其倾倒。
其妻子元和始终是他最忠实的粉丝。
尽管顾传玠当时坚决迁居台湾,让元和不解,不得不跟随而去,直到三十一年后才回到上海。
但对于元和来说,顾传玠始终是她心中的一块美玉。令她遗憾的是没有记录下更多顾传玠的艺术。
在他病故后,她依然停止不了对他的怀念。
张元和与顾传玠因昆曲结缘,也因昆曲相识相知相伴一生。
或许两人的一生都留有遗憾,但他们从昆曲中获得了无数宝贵的幸福和快乐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