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23)八王之乱:忠贞碧血染帝衣 纵虎归山徒奈何

接晋(22)

且说成都王司马颖,在被定为皇太弟之后,越加骄纵,目中已无君父,其属下孟玖(见前,谗言害死陆机兄弟者),仗势横行,大失人望。右卫将军陈眕、殿中中郎成辅以及长沙王司马乂以前的属下将领上官巳等人,都去怂恿东海王司马越,图谋发兵讨伐司马颖。

司马越因司马颖之故,无法夺得实权,便乐得转舵,便借着众怒为名,与陈眕等率兵入云龙门,并称制召集文物百官,洛阳全城戒严,下令收捕司马颖部将石超,怎奈石超早已有所防备率兵冲出洛阳而去,逃往邺城(司马颖根据地)。司马越随即至金墉城迎还庶人羊献容(羊后被废事见前回,这是第二次被废),仍立为后(第三次立后)。清河王司马覃,也被迎回东宫,再为太子。

司马越奉着惠帝北征司马颖,自任为大都督,并召前侍中嵇绍(嵇康之子,见前),随惠帝车驾同行。出发前,侍中秦准对嵇绍道:“今日随驾出征,安危难料,君可备有良马么?嵇绍正色道:“臣子随驾,不应该计较个人的生死,要什么良马?”(与其父的放浪不羁完全是两个版本)秦准叹息而退。

嵇绍随惠帝车驾抵达安阳,沿途一路由大都督司马越檄召各地士卒,陆续趋集后,得十万余众,邺城闻之震恐。

司马颖召群属问计,众说纷纭,东安王司马繇(曾收捕诛杀杨骏一族,见晋(8)),此时正遭母丧,留居在邺城之中,上言司马颖道:“此次天子亲征,做为臣下应该释去兵甲,出迎请罪。”司马颖闻言大怒道:“你莫非要我去自寻死路么?”折冲将军乔智明,也同时劝司马颖奉迎天子车驾,司马颖又怒道:“卿名为智明,向来晓事,投身事孤。今天子为群小所逼,无奈北来,卿为何也从此说?这是要使孤束手就擒呢?”说罢,便将司马繇和乔智明二人斥退,立刻遣石超率兵五万,前往迎战。

司马越驻军荡阴(今安阳汤阴县,岳飞故里),探知邺城中人心不稳,以为就此可将司马颖手到擒来,故而军中不加严防,哪知那石超就突然麾军杀了过来,兵威锋锐,仅一战就攻破了司马越的大营。司马越仓惶逃窜逃命,竟不顾惠帝生死,一溜烟地逃往自己的藩镇。(此心可‘嘉’,此心可诛)

慌乱间,惠帝来不及退避,被石超军的飞箭射到,面中三箭,痛苦的了不得。随驾的百官侍御,有几个也被射伤,都纷纷逃去。唯独侍中嵇绍,下马登上帝辇护卫惠帝,石超军不由分说,一拥而上把嵇绍拖翻在地,惠帝慌忙中拉住了嵇绍的衣角,疾声大呼道:“这是忠臣嵇侍中,杀不得!杀不得呀!”(这应该是我看两晋时,最早被感动到的一回。算是惠帝高光的巅峰时刻。)

嵇绍卫帝

但只听得石超军回答道:“我等奉皇太弟(司马颖)之命,仅不冒犯陛下一人而已。”话刚说完,就将嵇绍一刀砍死,碧血四散,大多都喷在了惠帝的衣服上,吓得惠帝浑身乱颤,端坐不稳,一个倒栽坠于车下,僵卧草中,不能动弹。惠帝随身所带的玉玺印章等物,也全部脱手散落在地,全都被石超部下给拾了去。

石超还算天良未泯,眼见惠帝坠车,便喝止住部众不得无礼,自己下马相救叫醒惠帝,并将惠帝扶上车,拥还本营,入帐问惠帝有无痛楚,惠帝道:“痛楚尚可忍耐,只是已饥饿许久了。”石超便亲自奉天子饮水,并令左右奉上秋桃。惠帝吃了数枚,聊充饥渴,石超再向司马颖报捷,并言此时正侍奉帝留在大营。

司马颖遣卢志去迎惠帝,同回邺城。司马颖率属官迎谒道旁,惠帝下车慰劳,涕泪并下。入城以后,下诏大赦,改永安元年为建武元年(建武?学汉光武么,呵呵)

皇弟豫章王司马炽、司徒王戎、仆射荀藩之后相继赶到邺城,见惠帝衣上有血,请令洗去血污。惠帝黯然说道:“这是嵇侍中的血,何必洗去。”王戎等也都叹息不已。

司马颖此时却请惠帝召还司马越,颁诏到东海(今山东郯城北),司马越又怎肯去邺城自投罗网呢?立时将使者退回,不肯受诏。

前奋威将军孙惠(曾劝司马囧卸政归藩,见晋(18)),往见司马越,劝其邀结其他藩王,共辅王室。司马越令孙惠为他属下记室参军,参与幕府中事。北军中侯苟晞,投奔范阳王司马虓,司马虓令他为兖州刺史。陈眕、上官已等(见上文),逃回洛阳,奉太子清河王司马覃,守御洛阳。

司马颙之前曾遣张方援救邺城,张方还未赶到,司马越就已经败走,司马颙就令张方原路返回,据住洛阳。张方刚至洛阳城下,上官巳与苗愿,出城抵御张方军,后为张方所败,两人遁走, 张方得入洛阳。太子司马覃至广阳门,迎接张方并下拜(君不君,臣不臣),张方下马扶住,和司马覃入宮,派兵分守城门。

又过了两日,张方再次把羊皇后、太子司马覃废去,在都中作威作福,独断专行。(晋廷无道,一至于斯)

先是安北将军王浚(引胡乱华,八王之乱最后的助燃剂。晋室拆迁办主任),都督幽州。在囧、颖、颙三王,入讨赵王司马伦时,曾檄令其起兵为助,王浚不应命。之后司马颖就常常想要讨伐王浚,但一直被他事耽搁,迁延至今。此时司马颖迁右司马和演为幽州刺史,密令其杀王浚,演与乌桓单于审登共谋,邀请王浚同游蓟城(今天津蓟州区)南泉清,趁机刺杀王浚。

当天突然骤下大雨,不利动刀兵。审登为胡人,最是迷信鬼神,疑王浚暗得天助,便将和演之谋向王浚告知。王浚当即与审登连兵攻杀和演,并自领幽州各军。

此时司马颖已劫持了惠帝,欲为和演报仇,便传诏征王浚入朝。王浚料司马颖不怀好意,索性纠合外兵,驰檄各州,共讨司马颖。乌桓单于审登遣部酋乌桓羯朱,引兵相助王浚,还有王浚的女婿段务勿尘(段务也是鲜卑支系部酋),也率众相从王浚。王浚此时已得两部番兵,势焰已盛,又再约并州(今山西,州治在今太原)刺史东赢公司马腾(司马馗之孙,司马越之弟),想要联兵攻打邺城。

司马腾此时接得司马越的书信,令他联络幽州,出攻司马颖的后路。凑巧那时王浚派来的使者也到了,司马腾便答书如约。于是幽并二州的将士与乌桓鲜卑的胡骑合兵,约莫得十万人,直向邺城杀奔而去。

司马颖遣北中郎将王斌及石超等出兵抵御王浚,又因东安王司马繇,之前有迎驾请罪的议论(见上文),恐他密应敌兵,立即将其捕斩了事。司马繇兄长之子琅琊王司马睿(即晋元帝),惧祸逃出邺城。

司马颖先前曾下令沿途所有关卡及渡口都要严行检察,不得轻放达官贵人。司马睿逃奔至河阳(今河南孟州市西)时,被守卫渡口的小吏拦住,正巧司马睿下属从吏宋典,也已赶到,用手中鞭轻拍了一下司马睿,笑着说道:“你舍了自家长官不管,跑来了这里。看到没有,这里禁止贵人通行。你却是为何也被拘住了呢?”守津小吏不认识司马睿,又听说宋典的话,便疑心误抓了人,便向宋典问个明白。宋典称司马睿也是个小吏,不是什么贵人。而那司马睿这次也是换了百姓的服饰才出奔的,容易混过耳目。当下守津小吏就放司马睿渡河而去。司马睿偷入洛阳,迎了太妃夏侯氏,匆匆回归自己的琅琊封国去了。

司马颖因王浚起兵压境,也无心追问司马睿一事,只与属下整日商议军事,属官等都说王浚胡骑势盛,不如与他议和,而司马颖却想挟持惠帝回返洛阳,暂避敌锋。忽有一威风凛凛的将军,步入会议堂中,与众人行过了军礼,就落座对司马颖道:“今王浚跋扈,有众十余万,恐非宿卫将士及周边州郡兵马所能抵制,在下却有一计,可为殿下解忧。”

司马颖见是冠军将军刘渊,便问他有何妙策?刘渊答道:“在下曾奉诏为五部都督,今愿为殿下归还说服五部,同赴国难。”

司马颖楞了半晌,才答道:“五部果然会听调前来么?就算他们能赶来,也未必能抵御鲜卑、乌桓两部。我想在想要奉天子法驾,乘與还归洛阳,再传檄天下,以顺讨逆,未知将军意见如何呢?〞

刘渊驳道:“殿下为武帝亲子,有功于皇室,恩威远著,四海以内,何人不愿为殿下效死?何况匈奴五部,受朝廷恩惠已久,一经调发,不怕不来,王浚竖子也,东嬴公司马腾为宗亲旁支,又怎能与殿下争锋?若殿下一出邺城,向人示弱,那恐怕连洛阳也不能到达了。而就算到得了洛阳,现在的威权也会被人夺去,未必会再像今天这般。不如在此安抚将士,镇守邺城,待刘渊为殿下召入五部,驱除外寇。二部压制东赢公,三部讨伐王浚,斩此二竖的首级,指日可待,有什么可虑呢?”刘渊此言,虽为归国自主起见,但劝司马颖镇守邺城,却是良策。

司马颖听了刘渊所言,不禁心喜,遂拜刘渊为北单于,参于丞相府军事,即令刻日就道。

如果说李特、李流的造反还只局限于蜀中的话,那刘元海此次回召匈奴五部就真是要撼动神州了。纵虎归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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