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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论近日来京城里何人风头正盛,那兹当属淮安王首屈一指,自打他在虞国一战成名,将那个弹丸小国夷为平地后,便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一跃成为手握十万兵权的战神将军。
而这个被京城所有深闺女子芳心暗许的淮安王,不但仕途顺遂,更是一朝之内就遇到了天赐姻缘,转眼间成了有妇之夫。
起初,淮安王要迎娶这个没什么尊贵身份的平民做王妃时,京城上下可几乎是炸开了锅,所有人明里暗里都在讥讽这个女人颇有手段,竟能被淮安王堂而皇之宠上了天。
而此时,这个被京城所有女人妒忌的王妃,正猫在杏花林中,鬼鬼祟祟地看着不远处忘情相拥的两道身影。
林雨溪勾起唇角,似乎对面前这一幕并不算意外,俨然是一副看戏的姿态。那个男人她再熟悉不过了,不正是大家口中赞颂的宠妻狂魔杜若霖吗?
至于那个被他珍而重之紧紧相拥的女子……林雨溪眯着眼使劲瞧,总算是从那动情的半侧脸认出来个一二。
林雨溪瞬间没了兴趣,还当是个什么神仙人物,值得淮安王这样偷摸地藏着。也不过就是烟花地的女子,烟雨楼的头牌。
如此,倒是委屈她这位有名无实的夫君了,林雨溪有些替杜若霖惋惜,若不是他一开始要在人前装一出夫妻和睦的戏码,也不至于后院无妾室,外头还得偷摸着来。
林雨溪委实是觉得淮安王不易,故而也不想打搅他,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
“王妃这气量,就是朕的皇后都比之不上,朕还当你瞧见若霖朝三暮四,会哭得泣不成声,故而特意陪着还想要宽慰你一番呢。”着了便服的男人噙着笑意,横跨一步拦在林雨溪面前。
“皇上若果真这样贴心,便不会特意叫臣妇来撞上这一出。”林雨溪面无表情,诚然起初她是对杜若霖十分倾心的,但该伤的心,早已伤透了,杜若霖不爱她,她早知道。
可她一直想不明白,既如此,那他为何当初又摆出那么热烈的追求攻势,和成婚后简直判若两人。
杜宛昇好似看透了林雨溪的苦恼,他轻笑一声偏开头去,意味深长道:“那你可知,起初若不是他闹得京城沸沸扬扬,迎娶你的人,便该是我。”
林雨溪闻言大惊,甚至都没注意到他改了自称,她下意识看向杜宛昇,尽量让自己平复心情,但还是被后者眼底流露出的寂寥,一时刺痛了眼睛。
“那天去庙里的可不止他一人,分明是我先瞧见你的。”林雨溪以为自己听错了,皇帝说这句话时,语气竟是不甘和怨怼的。
她一直记得那日在庙里施粥时,杜若霖挽起袖子要求帮忙时的场景,她曾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定是那天日头正好,才会让她一时不察,被杜若霖的和煦笑意迷惑了心神。
当时她并不晓得这位就是战功赫赫的淮安王,哪里又会注意到皇帝也微服在此呢?
林雨溪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如此有违礼制的话语,却是从九五之尊的口中吐出,她只能默默地垂下头,闷不做声。
“想必你也知晓,若霖这不是第一回了,你作何打算,就这么将就着了却残生,真的好吗,你甘心吗?”杜宛昇出言咄咄逼人,目光也一改方才的落寞,炽热的情愫将林雨溪紧紧包裹,叫她无处遁形。
“那皇上以为,臣妇能如何?”她避无可避,终于仰起头来,和皇帝直视。
“和离,进宫,我能给你一切荣华。”
“呵——”林雨溪轻笑一声,眉眼弯弯,只是目光却陡然变得锐利,说出的话一针见血:“皇上想要的,怕不仅仅是这些吧。”
杜宛昇稍加沉默后,像是如释负重般长舒一口气:“你果然聪明。若霖对我已存异心,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被人日夜觊觎的滋味如坐针毡,只要你找出他谋反的罪证,我便给你一切你想要的,哪怕是后位。”
在他眼里,皇后的尊荣就已是全天下女子趋之若鹜的宝座,他以为他展现的真诚足够分量了,“若霖为了让我自乱阵脚,抢先我一步娶你过门,他分明就从未对你上心过,偏还要装出琴瑟和鸣的模样,你以为待他登顶帝位,你还会得以善终吗?”
他所言句句属实,血淋淋地撕开摆在了她的面前,林雨溪不知该如何面对,一时乱了仪态,落荒而逃。
然而她人虽逃走了,皇帝说的每一个字,却都好像魔种埋在了她的心里,魔音贯耳,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回响。
这场纷争太过庞大,林雨溪本能地不想卷入其中,可是她好像又置身于漩涡,一切都身不由己。
“王妃娘娘,听说王爷又去红香居买了您最爱吃的酱肘子呢,您瞧,王爷非是有意要冷着您,兴许只是这几日公务缠身,才不好带您外出走走的。”
林雨溪茫然地偏头看向女使,她这无心的一句话,却正巧成了压垮前者的最后一根稻草。
酱肘子?呵,他定又是将此举故意显摆给外人说道,实则每一次,他带回来的东西都是由小厮送来的。说来也好笑,分明是夫妻,可在这偌大的王府里,有时竟能半月都见不着人。
林雨溪彻底心如死灰,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为冷静,这种做戏一般的日子,她一刻也不想再面对了,哪怕没有皇帝抛出的诱饵,她也是时候摆脱杜若霖了。
趁着杜若霖离府巡营,林雨溪为找寻罪证,偷偷摸进了书房,这时候,她倒是想多谢前者长久以来做出的戏码,才让府中上下都不会对她有所防备。
这书房她不是第一次来,杜若霖是个喜好干净之人,一切都摆放地井井有条,如此倒是省了她不少翻找的麻烦。
“你还真是听话啊。”
压抑着暴怒的声音陡然自背后乍响,惊得林雨溪将手中的信件跌落在地,她后背僵硬地不敢转身去看,然而下一瞬,她就被一股力量扯得转了个方向,后背狠狠撞在了书架上。
杜若霖的大掌扼在林雨溪白皙的脖颈处,他的眼睛因着怒意变得猩红,在夜幕的笼罩下,格外骇人。
林雨溪浑身一颤:“原来你说要去巡营,都是骗我的。”
“你都和皇兄搞到一块去了,我还能没有防备?”杜若霖额角青筋暴起,此时此刻她不想着怎么告饶,竟还敢出言质问自己。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只是眼下这种日子,我受够了。”林雨溪神情倔强,激得杜若霖指尖一颤。
似乎是她被掐得胀红的脸色终究让他不舍了,杜若霖缓缓松开了手掌,神色莫名道:“我若说我做的一切是想保护你,你会信吗?”
林雨溪重获自由,拼命地喘着气。
“我从皇兄手中抢过你已很是不易,若我不做这局中局将他麻痹,只怕他早已不择手段将你带走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杜若霖有些怅然地看向林雨溪,那眼中的疼惜和柔情,是成婚前才有的模样。
林雨溪愣怔了一瞬,旋即又觉得好笑,这两人当真是亲兄弟啊,嘴上是冠冕堂皇的道理,实则却都只是拿她当一颗棋子。
“雨溪,你再耐心等等,马上我就可以取代他了,我就能让你做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杜若霖两手攥着林雨溪的肩膀,然而后者那古井无波的眼眸,却没来由地令他揪心。
“晚了。”林雨溪红唇轻启,勾起的笑意像是魅惑心神的妖物,让杜若霖几乎难以呼吸。
屋外远远传来甲胄和金戈碰撞的清脆声响,嘈杂之音穿过层层院落,准确地传入二人的耳中。
杜若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手下动作立时变得粗鲁,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你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
林雨溪但笑不语,静静而立,只是那笑意之中满是嘲讽。
最终杜若霖还是心软了,他将抵在林雨溪颈间的利剑甩到地下,神色间尽是疲惫。
皇帝果真守诺,杜若霖下狱的当天,林雨溪便被接进了后宫,一应待遇皆是头一份的,甚至逾过了皇后的规制。
待到淮安王被处置的那日,林雨溪前去央了皇帝首肯,亲自带着御赐毒酒,送杜若霖最后一程。
“看样子,你在宫中是比从前更舒适的。”纵然一身狼狈,杜若霖的身姿却依旧挺拔,他勉力抑制住想要伸手触摸林雨溪的冲动,神色略有些凄然道:“只是我没想到,最后竟栽在你的手里。”
看着杜若霖仰头将毒酒一饮而尽,林雨溪才走近杜若霖的身侧,脸上虽挂着恬淡的笑意,可说出口的话,却教人浑身骤然冰凉:“你当我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呢?皇帝叫我去杏花林的那天,我就已经把你所有的罪证都准备好了,差的,只是一个不引人怀疑的契机罢了。”
“王爷啊,在你身居高位,享尽荣华富贵之时,不知你可有一次记起过那个被你灭族的边陲小城?”林雨溪的笑容缓缓变得扭曲,像极了恶鬼现世,无端端让人脊背发寒。
杜若霖闻言脸色剧变,嘴唇哆嗦了几番后,才道:“你是虞族人?”
“你在屠戮虞族皇室的时候,怎么就不晓得点点人数呢?”林雨溪的神情愈发阴森可怖:“既然是皇帝下令让你屠城,那便也让你尝尝,皇帝下令取你性命的滋味吧。”
看着杜若霖的生机一点点逝去,林雨溪抬手抚上了他苍白的脸颊,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至于那个狗皇帝,我想,后宫马上要不太平了,他也活不了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