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女儿之四：你最终会拥有自己的世界

文/雒宏军

到了学校，一切安顿好之后，我们准备回家了。

你妈妈说：感觉自己的心被撕掉了一半，留在了南宁，另一半跟着她的身体回陕西。我想，这种感觉就叫做痛不欲生吧。

我知道，你妈妈失去了“重心”。十七年来，她几乎都是围绕着你来安排自己的生活，上学、吃饭、穿衣，尤其高三一年当中，更是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了。突然一天，她发现你已经走出了她的世界，要独自远行，那种失落，那种仓皇无措，一下子溢满内心的世界，人就找不到北了。

火车车厢里冷冷清清，似乎就是县城深夜的小巷，没有几个人影，灯光也显得很落寞。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当车厢里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时候，却在热闹中孤独，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和防范，当车厢里寂静下来，周围变得空荡荡的时候，却容易走到一起，彼此温暖。

一打听，仅有的几家人都是去广西送孩子上学的，逗留了几天之后，又返回陕西。因为孩子，大家一下子就走近了，说起孩子，妈妈们又是长吁短叹，一阵唏嘘，悄悄地抹着眼泪。于是，又拿起手机，发起微信，打了电话，得知孩子还好，就开始安慰自己，破涕为笑，拉起家长里短。

上了大学，你就像一条鱼，游进了大海，终于可以恣意畅游，找寻自己的世界。你妈妈却像自己唯一的孩子不幸走失，正在四处打听，找她回家。于是，一点点讯息都成了安慰，成了我们要讨论一天的话题。你不经意间，在QQ上写下“悲喜交加的一天”，我们猜想了半天，你妈妈还是忍不住，打电话询问：喜在何处，悲在哪里？得知答案，才能释然。看到你吃陕西的羊肉泡馍，仿佛我们一家三口，围桌而坐，正在那缕袅袅上升的香味中陶醉，梦醒之后，却发现你在独享。

你妈妈还是不甘心，想看看你穿裙子在校园游荡的样子，想看看你在图书馆学习的样子，想看看你在食堂吃饭的样子，你却总是敷衍，推拖不过，就发一个背影，似乎在挑逗妈妈的好奇心，一个想，一个不想，就这样每天来回交锋，思念就这样被酿成了酒。于是，又询问你在干什么，你说自己很忙，一会儿上课，一会儿图书馆，一会儿有班级活动，一会儿又是学生会的事情，即便周末，似乎也是有干不完的事情。这时，我们反倒安心了。

上一周，我和你妈妈抽空去了一趟齐镇的圆觉寺，翻修扩建之后，在我们这里就是规模很大的寺庙了，上午刚刚举行了落成及开光仪式，似乎还能看到那番热闹和庄严的场景。我们达到那里的时候，却是下午，夕阳西下，寺里只有几个僧人和一些住庙的信徒，在清净之中畅游其间，心情正好，还有村里的朋友带路介绍。顺路，又去看望了几个亲戚。下班之后，我也会和你妈妈一起散步，或者去某个喜欢的小店，做一次“吃货”。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有一些小小的“负罪感”，自己独享美味，有点不地道，好像出卖了你，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你不在我们身边的生活。

告诉你这些，就是说，我们也在开始为自己而生活。

孩子总会离开，然后去经营一片属于自己的世界，渐渐地成为自己那个世界的中心，父母却不忍让一个完美的世界变成两个，割舍不下，不愿意轻易放手。于是一个要拼命地将孩子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遮风避雨，一个却要拼命地挣扎出去，独自闯荡。这都是本能，一个叫做母爱，一个叫做成长。

也许，最好的方式就是放手，重新找到各自自己生活的中心。但是，我们会注目你渐渐离去的背影。

十七岁的女孩子又能坚强到哪里，说是不想家，也就是过过嘴瘾。那天，QQ里的一句说说就暴露了你的脆弱：我考了那么多试/没想到是为了离开家/故乡再没有春秋/只剩下匆匆来去的冬和夏。

周末，家乡下着小雨，就聊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