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月亮知晓-

我曾无数次梦到的地方,是山间草场,屋檐瓦砾和清晨伴随在鸡鸣中的炊烟。那些日子在日复一日重复,山间劳作的人像蚂蚁一般大小,但从那微小的动作标识就能判断出人来。日子裹在一段短小的轨道间不断重复。贫瘠在不被外面的认知照亮的那一刻是没有人看见贫瘠本身的。

后来某一天清晨,我跟在村里仅有的一辆面包车上朝着山外出发,在没有尽头的嘈杂中依旧做梦,梦里的青山岿然不动,儿时玩耍的屋檐几经周转已经失去了模样,家成了远方只有在梦里才亮起的灯塔。那些年里,我们总是在冰冷的冬天开始起手准备归家的路程,在一片片烟花爆竹组成的热闹中穿过无法在心里丈量的土地。从一个地方到一个地方,归来的欢愉和离去的悲凉相互交织总不那么轻易理的清晰。地方永远只是一个地方,但总有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和暂借的一片。在那相互联结的路途中,看着窗外陌生大地方,归属的定义在那一刻显得尤其模糊起来。于是欢愉总被迷茫替代,伴随着睡梦里铁轨哐当声,我们像是被送进无边缥缈的宇宙。

我总是思量,在那些归途里使我不安的,可能是我早就预想到归家的荒凉。那座山谷中余留的家人共有的一丝执念,凭着这份执念将已经散开的每个人重新拉回山里,聚在早就充斥着霉味怎么也清理不掉的小屋中。热闹只是一个模样,一张丛开始就注定结束的糖衣,裹在糖衣里的人,过度清醒总不是一件好事。

亲情的模样也是裹在糖衣下的苦楚。家人如我一般,无法在这迁徙的浪潮中独善其身,但我却又自私地以为他们能够,只是不愿意。于是乎亲情只是一个模样。从我独自生活开始,我几乎不记得我梦到家人,或者我曾梦到过,只是被我丢在清晨的陌生街道上,将他们当成路旁的冬青和白桦落叶,永远遗落在那里。


窗外又是一片漆黑,路过的车辆在窗边滑过长长的轮胎摩擦柏油马路的声音,我们不用去细数其中的一辆车飞驰去往何方,迎接他们的即将是温暖的屋子还是冰凉的卧室。他们只是一辆不断发出噪音的机械,在这辆机械里,我已经想不到人的存在,他只是机械而已。

窗外那栋巍峨的建筑背后的月亮还是没能在黑夜降临时升起。 我已经忘了自己是第几次饱含希望后再次失望。不知何故,从我来到这里开始,我便开始期待那轮月亮照亮。我总想象那些在月亮亮起时从窗户纵身一跃的人,是什么赋予其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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