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水之道——读《道德经》“第八章”浅悟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道德经》第八章

水,无色无味,加盐则咸,添糖则甜,可纳百味,包容无限。酸甜苦辣咸,无论哪种味道,皆可融入水中。

水,无形无状,进杯成圆柱,入碗为半球,随形就物,融通各处。无论怎样奇形怪状的容器,水均可充满其每一个角落。

水,气液固三态皆可存在,热则为蒸气,中则为流水,冷则为坚冰。不会因高温火烧而成灰,也不会因低温冷冻而破碎。它只是换了种形态,并未有本质的改变。

故称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其性低调而随和,只有无条件的接纳和包容。水往低处流,再肮脏的地方也不在意,因为它不因任何外在因素而改变,再多的污垢也无法使水的本质变脏。不论看起来多脏的水,只需加热蒸馏就可得到纯净无瑕的水。

人在水中看不到水,只能感觉到水的存在,或因水中的杂质而模糊了视线。正如大道无形,人在道中对其视而不见,只能感觉到道的存在,或被贪嗔痴慢疑所迷惑,看到扭曲的世界。“故几于道”,因此水是最接近于道的。

水的滋养能力堪称世界之最,万物生长离不开水,水也当之无愧为人类最重要的生存条件。人可以不吃饭,不能不喝水。水参与了人体生理活动的全过程,出于目则成泪,出于鼻则为涕,出于口则成唾,出于肤则为汗。

水之道,在于其无为、无争,圆融自然,不离根本,可净万物、其质本洁。

观水之道,借以修性,“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当以无为、无争为立身之本,身在红尘,守得道心,不计名利,不争高低,事来则应,事去不留,把持六根清净,不为五感所惑。处事圆融通达,言行道法自然,为人低调包容,胸怀有容乃易。

水可为云为雨,“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水可为露为霜,朝为晨露夜成霜。水小聚则成江河湖泊,大聚则成海洋。一花一菩提,一沙一世界。任何一个水体都是完整的生态系统,小到村头的水塘,大到浩瀚无垠的太平洋,日新月异,生生不息。渺小蜉蝣朝生暮死,灯塔水母返老还童,一鲸落,万物生,万物有灵,山河含情。

海洋之宽广,容纳百川而不崩,填以千山而不平。不管海底再怎样暗流涌动,海面亦风平浪静。朝有日出红似火,夜有月升皎如银,风起云涌,雨落如注,皆只是表面功夫。水对外物外力的容纳衰减作用,在海洋中体现得尤为明显。日月之光,风雨之力,甚至刀枪剑戟,枪炮火药,都无法影响海洋深处。

幽蓝的水底,小到海藻鱼虾,大到白鲨巨鲸,无不各归其位,各享其成,依道而生、循道而行。海洋之宏大,映衬人类之渺小。人类至今不曾到过海洋的每一处,不曾完全了解海洋的奥秘。但它就在那里,有其存在的价值,昭示天地之奥义。

水之道,在于其蒸腾、凝结、下落、聚集,循环往复,三态轮回,周而复始,永不停息。“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水动才有生,水滞则腐臭。细水长流,水在道中则海清河晏,水不循道则洪灾泛滥。

观水之道,借以修命,我身即宇宙,精微不可知,喜怒哀乐皆为形,念不入体心平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起居有时,饮食有节,神满气足,心身纯净。

水面平静可作镜,正衣冠、映面容,但如猴子捞月,只不过是虚幻倒影。雨后斜阳飞虹,沙漠海市蜃楼,都是光与水所做的游戏,看得见摸不到,看似眼前实则天边,人用眼睛看不出水与光摆出的阵形。严冬白雪皑皑,掩盖了多少肮脏龌龊,盛夏暴雨倾盆,洗刷了多少乌烟瘴气。

水之道,在于其变幻莫测,形态万千,光怪陆离,混淆视听。究其本质,不过是光影与水性,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观水之道,借以修心,认清红尘嚣嚣,皆娑婆幻境,看破恩怨情仇,俱梦幻泡影。融情绪坚冰,除业力杂质,了因果宿缘,脱六道轮回,方可还真我本来面目,无心无念,无牵无挂,登临天梯,进境提升。

【冥想】

我曾在一朵云中安家,随着风四处飘动。那日,我飘到一片蔚蓝的水域,一望无垠的水面延伸到天边。漫天的朝霞如绚烂的锦缎,红日从海天交汇之处跃然而出,映得碧海波光粼粼。我看着日出时分的壮美景色,不由得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原来这就是太平洋。

一群海鸥挥动着翅膀从云下穿过,它们鸣叫着呼朋引伴,急速下冲掠过海面,带着满满的收获而归。远处一片水雾喷向天空,那是鲸鱼在呼吸,它们缓缓地逡巡在海中,不紧不慢地尽情畅游。从上而下看去,水雾喷出的瞬间,有时会出现一道彩虹,如同加冕的皇冠戴在这些海中的君王头上。

海上的天气瞬息万变,几阵凉风吹来,云层开始堆积。转眼间天空便乌云密布,我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沉。终于在强烈的对流气旋拉扯下,我和同伴们化作雨滴落下。无数的雨珠在海面跳动,激起点点涟漪,很快又汇入阵阵涌动的波浪之中。

我从海面落入水中,还未完全适应逐渐变暗的视野,就被裹入了一团银粉色的巨大漩涡中。我在其中转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看出来,这是个由无数小虾组成的磷虾群。突然磷虾群开始加速移动,但仍被远处的庞大黑影追上,我的眼前一黑,进入了完全黑暗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股气流吹出,轻盈地在海面飘荡,阳光在我和同伴的身躯上反射、折射,映出七彩光芒。我明白了,之前与磷虾一起被鲸鱼吞进肚子里,又随着呼吸被排了出来。阳光渐渐热烈,我们的身躯也变得更加轻盈,上升、加速上升。我又成为了一片云,飘荡在太平洋上空,继续我作为水的轮回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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