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

ENDING

First day 

早上大雾，能见度很低，路上的车都开得小心翼翼，裹了最厚的棉衣出门，苦于没有口罩，脸颊被冻得冰冷，最近总是遇到推着轮椅上的老伴走在川流不息马路中的老人，在早高峰的车流中一度觉得十分危险，却又只能观望。

今天头有些疼，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还是因为最近没有休息好。前天夜里凌晨三点钟和大叔吵了一架，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我确实有些累了。

每天都在尽力认真努力的工作着，我希望能够遇见更好的自己。今天是2019年的第一天，我想开始做一些能够让自己变得更好的事情，比如多读书，多写一些东西，我希望，年末的我，是一个成长之后的我。

除了这些，突然惊觉要学会克制自己，忍耐和克制，是一个成年人必须掌握的技能。

24年前，安彦出生。母亲被人叫做“傻姑”，父亲是个瘸子。安彦呱呱坠地的时候，傻姑笑得像一朵花，一朵皱皱巴巴的喇叭花，父亲晚上回家看到睡在炕头破棉被上的安彦时，也笑了，瘸子笑得不像一朵花，也不像沟壑纵横的树干，瘸子笑起来只是像瘸子自己的脸。看见瘸子笑了，安彦也笑起来了，在这之前安彦还不会笑，只会哭。

安彦很快就学会走路了，糙玉米喂大的孩子总是更早学会走路，安彦的奶奶去世前跟瘸子这样说，因为瘸子就是吃玉米长大的，那个时候瘸子还没有瘸，还能把玉米棒子揣在衣服兜里轻快矫健的跑过田埂，最后捧着热乎乎的玉米棒子拿给他的爹爹当晌午饭吃，那时候瘸子笑起来像像极了南方水田里青蛙的叫声，可惜瘸子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南方的青蛙。

瘸子有了安彦这个儿子之后经常一个人傻乎乎的笑起来，拔草锄地的时候都会咧着嘴不自觉的笑起来，用嘶哑的声音吼出母亲教他的摇篮曲，像个得了礼物的小孩，可是瘸子一辈子也没有收到过礼物。是的，瘸子一辈子没有做过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因为瘸子一辈子也没有做几件事，小时候跟着爹爹锄地，爹爹死了就自己一个人锄，瘸子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锄地，最熟悉的东西就是锄头。

安彦和瘸子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可是这件事只有瘸子自己一个人知道，因为除了瘸子，没有人记得他小时候长什么样，没有照片，没有画像，甚至没有留在任何一个人的记忆中，这件事让瘸子很介怀，因为他的这种喜悦没有人能够分享，他兴冲冲告诉傻姑的时候，傻姑也只是咧着嘴笑了笑，“还是那朵皱巴巴的喇叭花”，瘸子心想，瘸子只好在锄地的时候唱着那首摇篮曲，似乎这样才能痛快的表达自己的喜悦。

“哦~哦~，睡觉觉，狼来了我叫你……”

瘸子不知道，他唱歌的声音其实是非常低的，低到有时候他自己也听不见，安彦笑起来的时候很像傻姑，瘸子不喜欢，其实瘸子一点也不喜欢傻姑，但是晚上抱着傻姑睡觉的时候他从来不会想到自己讨厌傻姑这件事情，瘸子这个时候也会忘记自己是个瘸子，他只觉得自己是个健壮的男人，他的女人此刻正匍匐在自己的身下。

瘸子初春的时候开始锄地，把玉米种子放进一个个整整齐齐刨开的洞中，种一排封一排，再用半个葫芦瓢倒半瓢水进去，种完三分地，瘸子已经满头大汗，于是坐在田埂上休息，对面山上也有人做着同样的事情，但是对面两口子的笑声很大，那是王家寨孙老二家的媳妇，那个女人长得很心疼，瘸子还给她修过锄头，此刻她正和孙老二聊着家里的老牛不会耕地的事情，孙老二开着黄腔逗得她前仰后合的笑着。此刻瘸子想起家里那朵皱皱巴巴的喇叭花来，心里的厌恶顿时又生了几分。

正想着这些，安彦揣着热乎乎的玉米棒子喊他“大大……大大……”瘸子看着安彦向着他跑来，似乎看见了很久以前的自己。瘸子啃玉米的时候，安彦也想拿起锄头来锄地，瘸子一把抓过锄头赶着安彦回家了。

“小没出息的东西，学什么不好学锄地！”

瘸子吼骂着傻姑，安彦什么都不懂，在炕沿边上哭的像个腌白萝卜，傻姑搅着锅里的玉米面糊糊，也没有去哄安彦，旁人一听以为瘸子又在打骂安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