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代课老师
01 松园小学
高中毕业以后，志雄消沉了一段时间，不知离开学校以后该怎么生活，感到迷茫和郁闷。
直到有一天家里突然来了一个人以后，志雄这种郁闷的心情才开始有了变化。
来人中等个子，五十多岁模样，圆圆的脸，一身黑灰色打扮，一双柔和坚定的眼睛，看起来就像一个有文化的农民，或者说农村里的知识分子。
他就是村小学的龙德明校长。
妈妈在厨房里做晚饭，志雄正坐在门前的一张小靠椅上看书，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时，见龙校长已走到了跟前。
“龙校长，是您啊，快请坐！”志雄边说边给校长搬了张小靠椅。
校长习惯性的耸了一下鼻子，微笑着说道：
“志雄啊，还没吃完饭呢？我不坐了，跟你说件事就走。”
“校长会说什么事呢？”志雄心想，“我都高中毕业了，现在就农民一个，学校和我再无瓜葛，还会有什么事跟我有关系呢？”
龙校长不紧不慢的说道：
“是这样的，我们学校现在缺老师，想请你到我们学校代课，不知道你愿意不？”
“什么？代课？”校长的话让他感到意外，“校长，我昨天还是学生呢，到学校代课当老师？我行吗？”
龙校长又耸了一下鼻子，笑着说：
“我们村的高中生也没几个，你呢，是在我手里读过书的，我看着你长大的，相信你的水平，干这个还行，应该吃得消。”
此时，志雄虽然已是二十岁的小伙子了，但刚刚离开学校，农村好多农活都还不会干，他想，老师的职业可能更适合自己，虽然六十元的工资不多，毕竟还是可以自食其力了，一直都有大学梦的他，感觉这是一次机会，可以边工作，边自学参加自考，说不定通过自己的努力，也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因此他毅然答应了龙校长的邀请，到小学当了一名代课老师。
学校还是那个四合院——松园小学，有小学和初中。他担任三年级的班主任。很巧，三年级的教室就是自己曾经在此读书时的教室。
志雄妈妈耳朵听力不太好，平时跟妈妈说话得放大喉咙说，声音小了她听不见，因此志雄练就了一个大嗓门，上课时声音洪亮。
他担任的课程还比较多，有三年级的语文、除数学之外的其它副科，还有初一年级的植物和初二年级的动物。
他的确是一块当老师的料，到学校不久，就熟悉了教材，教学灵活风趣，课堂比较活跃。
为了让同学们写好作文，他常带着同学们到野外去，有目的的游山玩水，引导同学们学会观察和思考，学会将大自然的景色融入到自己的作文里去。
在语文课上，他喜欢给同学们讲故事，通过讲故事，引导同学们学会做人做事，弄清自己的学习目的，认真踏实的去完成学习任务。
有一次在上初二的动物课的时候，他用手模拟螃蟹的八条腿和两个钳子在黑板上爬来爬去的，然后问道：
“你们知道螃蟹有几条腿吗？”
老师模拟螃蟹的动作，让同学们哈哈大笑，在笑声中了解了螃蟹的特征、外貌和生活习性。
在松园小学代课的一年里，同学们都喜欢他，喜欢上他的课，他的努力也获得了家长和学校领导的认可，他有了人生第一次成就感。
02 文竹小学
湖南浏阳的边远山区里，有一个张坊镇，周围尖尖的青山高高耸入天际，蓝蓝的天空，青青的山，轮廓分明。仰头才能看见山天相接处。
碰到云雾缭绕山尖时，使人感觉距离天空是那么的近，仿佛顺着山爬上去很快就能到达，景色如诗如画，有一点沈从文描写湘西大山的感觉。
公路两边就是悬崖峭壁，公路盘旋在山上山下，有多少急弯和陡坡，谁也没去数过。
在距离张坊镇十多公里远的地方有一座山，山顶上有一所学校，叫文竹小学。
志雄有一个叔叔，就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下边，经叔叔的推荐，1993年的下半年，志雄离开了松园小学转到文竹小学代课。
学校下面有一条清晰的小河，整日整夜哗啦啦不停的流淌着，河水不深也不宽，河床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水流很急，所以才这么响。刚开始他觉得这水流声很吵，后来却觉得很美妙。
这里有一架水车在河岸边不停地转啊转。河岸上有一个腌制竹笋的大石灰桶，直径大约有两三米，高也约有两三米。用木头做的很旧了。此处河里有高低不平的石板，有一洼一洼的静水，从脚背到小腿肚最多到膝盖那么深，清澈透明，有一群群寸多长的黑色脊背的小鱼游来游去，很有一点柳宗元的《小石潭记》的那种味道。
这里除了空气新鲜，风景诱人以外，就是贫穷了。看看这所学校就知道了：
东西两边各有一排平房，把夹着泥沙的泥巴放进镶板里夯实而成的墙壁，房顶盖的是山上的茅草，经过日晒雨淋变成了黑色，房子中间的操场也只是平整了的泥巴地。将竹子划成两半并把竹节打掉后，用来接水，把泉水从山上引到水缸里，作为学校的生活用水。
学校共有一百多一点学生，学生比较少，老师也少，只能搞复式教学，一年级是一个当年的知青，后来嫁在本地的王老师包班，二三年级一个教室，四五年级一个教室，两个老师包一个班级。二三年级是两个女老师，四五年级是志雄和另外一个男老师，六年级是校长和教导主任合作。还有一个年轻女老师教学前班，跟志雄合作的张祖观老师的新婚妻子在厨房做饭。
复试教学，就是在同一个教室里上两个年级的课，老师在讲一个班的课的时候，另一个班的同学就自己温习功课或者做作业。如志雄在给四年级同学讲数学课的时候，三年级同学就自己做数学作业，讲一段内容后就安排三年级做作业， 接着给四年级同学讲课。老师一直在讲，有一个年级的同学一直在做习题。
这里虽然很贫穷，可这里的家长都很朴实，对老师都非常的客气，他们早已形成这样的习惯，就是每年家长们都要轮流请老师吃饭。至今志雄只要提起这段经历，都还在怀念每家必做的魔芋豆腐、冬笋和煎饺，尤其是家长们热情的笑脸。
一年时间不长也不短，他感觉轻松和愉快。
03 横坑中学
志雄最后一次代课的学校是春华镇上的横坑中学。
1997年经熟人介绍，志雄在这个学校代了一年的课。
横坑中学是长沙县的花园式学校，树影婆娑，绿化搞得很好。还有一个小池塘，养了一些鱼，老师们还在这里搞过钓鱼比赛。
他其实不会钓鱼，但还是参加了一次钓鱼活动，装模作样的去钓了两下，鱼当然没钓着，倒是为会钓鱼的爷爷领到了一根鱼竿。
环境虽然轻松，工作并不轻松。这里当年一共有８个班，一、二年级有３个平行班。
志雄担任初一年级64班的班主任，教语文和政治，同时教初二年级62班的历史。
他一直都是很努力的工作，晚上经常一个人在宿舍里自学或者批改作业，学校要求写教学论文，他第一个交上去。他的工作态度得到了校长的表扬。
学校在给上公开课的老师评奖时，把名额都给了公办老师，因为公办老师得了奖可以晋级加工资，资深的民办老师得了奖也有助于转正。志雄刚来学校，如果评上了，就会浪费一个名额，因为他的资历还不够转正的条件。对此他毫无怨言，非常理解和支持。
期末校长告诉他，下学期新的公办老师即将上班，他代课的工作只能结束了。
04 代课的收获
高中毕业以后，他虽然先后在三个学校只代了一共三年的课，没能实现他想当一名正式老师的梦，可也有不少的收获。
他性格随和、为人正直，工作踏实认真，每个学校的领导、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喜欢他，因此结交了不少老师和同学朋友，在他眼睛失明后的生活获得了大家许多的帮助。
学校三年的代课期间，有一个自学的好环境，加上他自己的勤奋努力，通过自考，完成了全部汉语文学专业的大学课程，获得了大学本科文凭，实现了自己多年的愿望。
他证明了一个道理，有志青年首先要有梦想，付诸行动后就会有收获，就会将梦想变为现实。
可是老天没有给这位有志青年喘息的机会，命运开始慢慢将他引入黑暗，在他的眼睛里，有限的光亮正在慢慢的退去，他将面对完全黑暗的打击。
2021年02月14日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