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精读Vol.114：第八回批注精读（9）

李嬷嬷因吩咐小丫头子们：“你们在这里小心着，我家里去换了衣服就来，悄悄的回姨太太，别任他的性，多给他吃。”说着便家去了。这里虽还有三四个婆子，都是不关痛痒的，见李嬷嬷走了，也都悄悄的自寻方便去了。只剩了两个小丫头子，乐得讨宝玉的欢喜。幸而薛姨妈千哄万哄的，只容他吃了几杯，就忙收过了。做了酸笋鸡皮汤，宝玉痛喝了两碗，又吃了半碗碧粳粥。一时薛、林二人也吃完了饭，又酽酽的沏上茶来，大家吃了。薛姨妈方放了心。雪雁等三四个丫头已吃了饭，进来伺候。黛玉因问宝玉道：“你走不走？”宝玉斜倦眼道：“你要走，我和你一同走。”黛玉听说，遂起身道：“咱们来了这一日，也该回去了。还不知那边怎么找咱们呢。”说着，二人便告辞。

小丫头忙捧过那一件斗笠来，宝玉便把头略低一低，命她戴上。那丫头便将着大红猩毡斗笠一抖，才往宝玉头上一合，宝玉便说：“罢，罢！好蠢东西，你也轻些儿！难道没见过别人戴过的？让我自己戴罢！”黛玉站在炕沿上道：“啰苏什么，过来，我瞧瞧罢！”宝玉忙就近前来。黛玉用手整理，轻轻笼住束发冠，将笠沿掖在抹额之上，将那一颗核桃大的绛绒簪缨扶起，颤巍巍露于笠外。整理已毕，端相了端相，说道：“好了，披上斗篷罢！”宝玉听了，方接了斗篷披上。薛姨妈忙道：“跟你们的妈妈都还没来呢，且略等等不迟。”宝玉道：“我们倒去等她们？有丫头们跟着也够了。”薛姨妈不放心，到底命两个妇女跟随他兄妹方罢。他二人道了扰，一径回至贾母房中。

【批注】李嬷嬷待在薛姨妈处有些尴尬，只好主动离开了，不过作为宝玉的看护人，她还是叮嘱小丫头和其他人不要宝玉多吃酒，也确实是尽心。不过其他的人和小丫头们可不像李嬷嬷，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李嬷嬷的话放在心上，也不愿意忤逆宝玉的兴致。

 

【批注】薛姨妈尽管请宝玉吃酒，但是作为长辈，也知道让宝玉吃多了酒不好，所以“只容他吃了几杯”，可见薛姨妈尽管溺爱宝玉，在问题是非上还是很明白的。吃了酒，薛姨妈又请宝玉吃酸笋鸡皮汤和碧粳粥，这名字就突出了薛家等大家族的富贵，一般人哪里吃得起这些。

 

【批注】等大家都吃完了饭，也喝完了茶，作为客人的宝玉和黛玉也该告辞了。告辞的话语是黛玉提出的，她询问宝玉的想法，其实也是心中希望和宝玉一起走，宝玉的回答也很妙，正和黛玉的心意。

 

【批注】作者在描写宝玉时候特别用了一个“斜倦眼”的神态细节，这暗示宝玉此时已经有了醉态，喝醉酒了。同黛玉一起走，尽管有些醉话，但是却也说出了宝玉心中的所想。

 

【批注】此时外面下雪了，所以要戴斗笠，一个小丫头便侍奉宝玉戴斗笠，但是这却引起宝玉不满了。尽管作者没有描写小丫头是如何给宝玉戴斗笠的，但是从宝玉话中，至少可见小丫头戴斗笠的手法不娴熟，可能弄得宝玉不舒服，没有合宝玉的心。

 

【批注】宝玉责骂说的是“难道没见过别人戴过的？”，这里的别人最有可能指的就是袭人晴雯等人，他们作为宝玉的贴身丫鬟，显然要比这些小丫头们更懂得宝玉的性情和特点，也更侍奉宝玉合心。

 

【批注】黛玉听到宝玉的责骂，便过来帮助宝玉戴斗笠，作者特别对黛玉给宝玉戴斗笠的细节做了刻画，一连串动作突出了黛玉的细心，也暗示出此刻黛玉对宝玉情愫。这里脂砚斋评价道：若使宝钗整理，颦卿又不知有多少文章。这评价对黛玉认识深刻，想来若是宝钗替宝玉整理斗笠，黛玉恐又要含酸了。

 

【批注】宝玉戴好了斗笠，穿上斗篷，薛姨妈不放心两人离开，原因自然是照顾他们的人还没到。不过宝黛二人此时离去心切，也无法等待下人来了，薛姨妈不放心就派了两个人。这些细节可见薛姨妈对子辈的关爱和细心。

 

【批注】这两段写到宝黛二人告辞的场景时，特意着重刻画黛玉帮助宝玉整理斗笠，这只是一个很平常的细节，但却让我们看到此时宝黛二人的心意相通，黛玉的行为和动作显然很合宝玉的心意，两人恰如蒙批所言：知己最难逢，相逢意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