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棵苹果树

刘招娣，是这九颗苹果树的主人。树就栽在老家的后院里，自她出生起，父亲在每年她生日的当天亲手栽下一棵，直到招娣九岁，一共栽下了九棵苹果树。

九岁那年，母亲杀死了父亲，之后便疯了。苹果树的数量也停留在九。自那之后，招娣的各路亲戚不断出现在了那座老宅中，打着照顾招娣的名号，觊觎着老宅中的家产。最终，招娣被城里的外婆接了过去，从此过起了平静的生活。

只是每隔一阵子，外婆便会带着招娣回到乡下老宅，那所破败的老宅，去给后院的那九棵苹果树浇浇水。每次外婆都会在树下默默的哭泣，招娣以为那是她给她疯掉女儿的哀痛。

1.

招娣那疯掉的母亲，年轻时曾是个清秀的大家闺秀。在村里的女人们嗑着瓜子聊家常时，她沏一壶茶，坐在老宅门口看着她们盈盈笑。当大家都下地干活时，她坐在窗口看着丈夫离开的背影，手中绣着她给丈夫做的香囊。

招娣的母亲，用村子里人的话来说就是：城里来的不接地气的仙女。

而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在有了招娣后，这一切都随着招娣的呱呱落地而烟消云散。破了功一般。

自那以后，再也没见她盘过发、染过唇，那股子仙气像是落了地。人们也再没见过她坐在门口喝茶，也没见过她上山采过花，只是在路过那所宅子时有时看到窗口晃过的人影，一团黑呜呜的影子。

招娣的母亲从那以后，每日都穿那一件煤灰色的袍子，剪短了头发，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与招娣玩耍。

2.

在招娣有限的记忆里，母亲是一个影子般的存在，只是在每年生日时会亲子为招娣煮一锅肉汤。那是每年母亲唯一一次会走出房间做点活计的时候。

而那肉汤，母亲只许过生日的招娣喝汤，却不准吃肉。这生日汤，也只喝到了招娣九岁时，母亲疯掉后，招娣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了。

关于招娣母亲杀死丈夫的原因，除了疯掉的招娣母亲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尽管招娣的母亲自她有记忆时就是一个幽魂般的存在，但是父亲对她却是疼爱至极。一个下地干活的粗人在家里还要兼顾煮饭洗衣等所有家务活，却毫无怨言，还每每在天气晴朗的日子从路边给母亲带回来一些花花草草。

就是这样一个被村子里人笑话的“老婆奴”的男人，突然被那个“什么也不做的祖宗老婆”杀死了。是从屋子里面被追砍到了后院的苹果树下，再被一刀一刀砍死的。肉嵌入了身子下的土壤中，血喷在了每一棵树上。

那副惨烈的场面，每个目击过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这该是多么大的仇恨。

3.

招娣的母亲疯了以后，被关了起来。招娣听人说，母亲被关起来的时候是怀了孕的，被引产了，那是个男孩。

招娣自小起，每个知道她名字的人都跟她讲：“你爸爸妈妈是想要个小男孩的，所以叫你招娣招娣，是要你招个小弟弟到你们家的。”

但是，母亲并没有再继续生孩子，招娣是村子里唯一的独生子女。

当人们问起父亲为何不再添丁时，父亲也是笑呵呵地说着“还没到时候，还没到时候呢。”，就接着笑呵呵地走开了。并不解释什么。

4.

在外婆过世后，招娣卖掉了老宅，连同后院的那九棵苹果树。

没过多久，就有警察找上了门，带走了招娣。

新主人要翻修老宅，移走后院的苹果树，结果在树下挖出了白骨，每棵树底下埋着一副尸骨，白白的，小小的，细细的，婴儿的尸骨。一共九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