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记忆

我到达时他们已经把草除了。

马路边的坟墓,在通往城里的路边,从家走过去只要十多分钟,是太公的墓,每年我们家和底村叔公一家都一起拜祭。

周围还有一些坟墓,不可能再有新的坟墓,这是马路边缓缓斜下去的山坡,地方不大,平日长满荒草,被人遗弃,丢弃着垃圾,只有到清明节,这里的荒草才除去,现出这些坟墓,草丛下满是碎玻璃。早来的人拜祭过了,突起的坟头清晰,浇着白色的石灰,坟头下插着香烛,坟前锄了杂草,沿草根锄出一个大半圆形,露出红褐色的泥土,散落着碎鞭炮纸。

山坡往下,是开阔的田野,远处一片树林,童年时我也许去过,横跨过屋后的田野到大堂弟的外婆家,再横跨过这片田野登上马路回家。

沿马路边一栋栋两三层的楼房,这坟墓的山坡挨得最近是一栋二层高的土黄色小楼,是我小学同学的家。小楼门前屋后种着榄麻树。小楼门前屋后堆满了回收垃圾的杂物。她家做回收垃圾生意。每当走过她家门前,总会看到她妈妈埋首在杂七杂八的垃圾里。

另一栋楼房外墙贴着瓷砖,是一家做家具的。我去过一次。房子很大很漂亮,他们生产沙发,柜子,床,附近村里的人结婚搬新家就叫他们打造家具。他们一楼放着木料,刨出的木屑满地都是,二楼的家具光亮照人。他们在城里还有个门店,生意很好。

马路上来往川流不息的摩托车,小车。清明节,路上到处是东奔西走拜祭的人。

天气很热。人们戴着草帽撑着雨伞。

大叔和堂弟还有底村的叔叔四个人一起把一个金黄的烧猪从小车上抬下来,烧猪压着红纸,家乡叫金猪,他们踏着杂草碎玻璃把金猪搬到墓前。

马路对面有卖甘蔗的。卖甘蔗那门店后面,也是田野,是辽阔的平地,也有坟墓。噼里啪啦响起了鞭炮声,烟雾四散飘着,戴草帽的人挑着拜祭的东西走出烟雾,从那门店侧边走到马路边。我过去马路买甘蔗。我看向烟雾那边的田野,我很清晰地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我曾走过那里。走很远的田野去拜祭我们村的祖先。那时好热闹。清明节是仅次于春节的热闹。在我记忆里,清明节是很开心的,可以上山摘野果,在野外吃饭。那时我是朦朦胧胧的记忆,父亲,爷爷,还有叔公,全村的男人,全村的孩子,长长的队伍挑着担去拜祭祖先。家乡叫大众清明,大众清明要持续两天。

奶奶和妈妈婶婶留在家里。她们从来没有去拜祭。底村的碧珍婶婶喜欢热闹喜欢说说笑笑。我记得小时候在底村那边田野拜祭她也有去,在人群里说笑,戴着草帽。她那时的孩子还小。

奶奶婶婶妈妈在家里准备拜祭的东西,米饭,煎鱼,猪肉,鸡。父亲喜欢吃鱿鱼。父亲去世后我们每年拜祭他都买大大的鱿鱼。

家乡清明必须有发糕,寓意发财。七婶和最小的婶婶会做。做出来大家就在门口尝,发糕用一个圆形的托盘蒸出来,口感松软。我不喜欢吃,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家乡只有清明节才吃发糕,城里也有卖。

烧金猪在以前是很隆重的。我记得小时候只烧过一次金猪拜祭。下午黄昏拜祭回来金猪在门前切开大家分着吃,很好吃。抬金猪上山是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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