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是重阳节

      关于父亲,我总是难以下笔,父爱太沉重,沉重得挑不起文字来表达。

      父亲19岁起就开始跟村里人做建筑工,砌红砖、贴墙砖、铺地瓷、打墙、粉墙壁等样样通,干了40多年的体力活,泡了40多年的汗水,透支了一辈子的体力。小时侯,父亲的形象高大得就像村头的大榕树,日夜为全家人抵挡风吹雨打,逢年过节父亲必会骑着凤凰牌单车载着我们三姐妹赶集,我坐单车头横扛上,大妹小妹在后坐,上坡时父亲踩车急促的呼吸吹拂着我头顶的细发,我一抬头,对上父亲满脸的胡渣和继续前进不停歇的眼神,父亲给我们快乐而又安全感十足的童年。

      上了初中,高中,读了大学,父亲长年在广东做建筑活,靠血水和汗水赚我们的学费和生活费,那些年父亲在我心里就像村后倚天而立的大山,靠粗糙的双手在物质上默默的满足我们的索求,每年春季回一次家,全天24小时陪着女儿们,任由我们撒娇,包容着我们包括母亲在内的任性,父亲这座大山,我仰慕,我敬重,我依恋,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期待的仍然是如父一样铮铮铁骨而又充满柔情的男子,追求的仍然是如父一样平淡而又细水常流的婚姻。

      我们长大了,工作了,成家了,父亲已过花甲,头发白了,背驼了,腿脚不灵便了,心理上对我们的依赖一天一天加深,有时候甚至觉得父亲如小孩一般懵懂和不通世事,父亲的脑子就像他工地上的水泥柱子一样直,比如他忘记带家门钥匙了,他想买一件衣服,或者为孩子们准备一桌饭菜,他都要重复几次要我们亲自回去一趟商量或者帮忙出主意;手机教他很多次,他仍然只会接和打,查询号码、查看短信息、闹钟、微信等多一项也不会;手机的充电器充不上电了,火急火燎地打电话来,催我们回去帮他看看,等我们赶回去,充电器很好,只要轻轻扭动一下插座,就可以充上电......很多时候为他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跑10几公里的路回去,我们偶尔有怨言,父亲却很开心,笑呵呵的忙进忙出准备晚饭,吃好喝好了也不多留我们,赶我们趁天早各回各家。也许父亲嘴里的小事情仅仅是一个借口,想见到儿女,想跟儿女一起吃一个便饭才是真。

      我和父亲不住一起,但是只要父亲有需要的,真的也好,借口也罢,我都会毫不犹豫地跑回去,哪怕他只是需要一把青菜, 几颗感冒药,一把备用钥匙......父亲辛苦了一辈子,偶尔对我们耍小孩子脾气,又算得了什么呢?

      现在父亲干不动建筑工了,每天骑着一部摩托车不厌其烦的帮我们接送孩子上下学,而摩托车只会机械性的开,维修,保养,别的多一项也是不会,甚至油用完也不知道。有一次早上雨下得很大,7点30就来电话,说:“今天孩子去不了学校了,摩托车开到半路,开不动,油没有了。”

      我还在梦里,装着十分清醒的问:“那你们现在在哪里?”

      父亲好象很得意:“我把车推回家放了呀,放心,孩子没有淋湿。”

      我心里想,唉,我怎么有一个脑子那么不会拐弯的父亲,我说:“小区出来马路对面不就是加油站了吗?”

      父亲停了停说:“反正我人车都推回家了,你一会也是要路过,买10块钱的油,用可乐瓶子装好,我在家里做早餐等你。”

      父亲就是这样,我不得不冒着雨,骑20分钟的车送50快钱的油给他,这样的情况不只一次两次,转过来想想,他为我们透支了一辈子的体力,人到老年,还在继续透支着沉沉的爱,他包容我们一辈子,他老了,我们顺着他,去包容他的那点小脾气,哄哄他开心,我们能为父亲做的,除了摘不来天上的月亮,那些一丁点小事不算什么。

      如果说,小时侯我们是一个圆心,那父亲就是一个圆,他总是绕着我们圆心不停歇的转动,付出,随着岁月的逝去,父亲变了,他似乎自己退回圆点,儿女们则围成一个圆,他依赖着我们,他盼着我们,每天都可以是重阳节,回家看看父亲吧,他需要我们,就象我们小时候时刻需要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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