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情节

作者：若藜（文）

娘是北方女子，却把日子过得极为雅致，记得小时候我们家每个节日都非常有仪式感，端午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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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仲夏来临，家里时时都会飘散着清香。香气来自客厅白色搪瓷缸里用清水养着的栀子花，也来自门外竹匾上晒着的艾叶、佩兰等各色草药。

端午前几日，娘就会变戏法似的拿出各种彩线缠绕成的小粽子、散发着药香的小荷包，让我去分发给左邻右舍的小朋友们，这都是她利用我睡觉的时候抽空做得的。而那个红布做身子，各色布条做尾巴的大公鸡抱枕则是我的专属，娘说这些都是辟瘟邪、祛五毒的，可以庇护小孩子健康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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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是北方人，不擅长包粽子，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家年年都用最大号锅煮粽子。

湖里刚打来的芦苇叶子，放在洗澡盆里用清水浸着，碧绿碧绿的；前日泡开了的糯米，还有红枣、红豆、腊肉丁也都备好，一字排开放在门前大树下的石桌上，前院的方阿姨、后院的陈家大妈们自然都会聚拢过来，一起开工。家长里短的闲话散扯也并不滞缓她们手下的速度，谁压低了嗓子叽叽咕咕的说了什么立即引起全体爆发出一阵大笑。说说笑笑间，粽子就包好了，形态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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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气气、尖尖的象老太太小脚的粽子，一看就是无锡嫁过来的崔姨包的；那些个大敦实、有棱有角的肯定是大块头陈家妈妈的手笔。娘将这“百家粽”放入最大号的钢精锅里，一煮就是几个小时。等粽子熟了，女人们一人分得几个这才嘻嘻哈哈的散去。

粽子还在冒气的功夫，娘就开始用艾叶煮咸鸭蛋了。大铁锅里放上陈年的艾草、整坨的大蒜和腌制好的咸鸭蛋一起煮。艾草独有的香气侵润到了鸭蛋和蒜子里，吃起来也别有一番味道。

正午时分，娘还会用浸泡过艾叶的水给我们洗澡、洗头，说是夏天不生疖子不长痱子。有没有用不知道，只不过洗了之后的确是滑爽舒服，走到哪身上都带着艾香。

因为过节，中午我们还能被允许呡上一小口酒，据说是撒了雄黄的。饭后，每个孩子能分到一把炒熟了的新蚕豆、一个咸鸭蛋、两块绿豆糕，绿豆糕必定是麦陇香的，隔着好几层报纸都能渗出一层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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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豆和鸭蛋不算稀罕，绿豆糕是舍不得一下子吃完的，总是从作业本上撕下几张纸密密的包好，偷偷揣进衣兜里，时不时用手捏捏，心情之暗爽不亚于带着大金链子的土豪。一下午的课程都是在心不在焉中度过的，好不容易等到放学回家，赶紧拿出来看看又依依不舍地塞回兜里。

待到晚上无人的时候，躺在床上，才拆开纸包。一股浓重的麻油香气窜入鼻孔，一点一点舔着呡着陶醉着，让绿豆糕那沙沙的甜从舌尖到舌根再到咽喉慢慢融化。因为等待，这份香甜和满足被扩大了几倍。常常是绿豆糕还没舔完，我已经进入梦乡了。

是因为物质太繁荣?还是生活节奏太快?城市里过节的气氛是越来越淡了。刚刚朋友圈里看到石塘湖周边村民们为端午龙舟比赛做准备的图片，提醒我节日到了。一会路过菜场，也要顺手买上几把艾叶和菖蒲，再去麦陇香老店称上两斤散装的绿豆糕，希望还能找回点孩童时候过端午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