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坡上遇见了一个奇怪的牧羊人。
那是在一个异常闷热的午后,天气干燥到鞋子踩在石子上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正挥舞着长长的竹竿把羊群往山腰上赶。
“喂,”我喊他。“你应该去山洼里牧羊。”
“我知道。”他这样说着,但还是不停地挥动着竹竿。“可是山腰上有个小亭子,我想去那里躺一会儿。”
我顺着他竹竿指的方向往上看,果然看到了一座红柱灰瓦的小凉亭。
“可是别的牧羊人都会去山洼里放羊。”
“我知道,先生。”说话的时间里他已经赶着羊群爬上了山腰,我看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根粗麻绳,系在那头长着两只漂亮大角的公羊脖子上。“但那是其他牧羊人,不是我。”
他把头羊拴在亭边的白松上,用力地扯了扯绳子确保它不会断掉之后,就脱下鞋子,双手枕着脑袋躺在椅子上,摊开脚底板正对着火辣辣的太阳。
我跟着他来到了亭子里。
“你为什么会选择牧羊呢?”我问。
“什么意思?”
“我感觉你不像牧羊人。”
“先生,”他笑了起来。“你可真有意思。”他躺在椅子上翻了个身,用一只手撑着脑袋来看我。这时候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极为平凡,以至于我下山之后就完全回忆不起来的脸。
“那羊羔像不像羊羔?”他指了指山坡上奋力地用舌头卷着草皮的羊羔。“头羊像不像头羊?”他又指了指绕着白松打转的头羊。
“太阳像不像太阳?”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羊群不会觉得它们是羊群。”他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并不看我。“因为我剥夺了他们思考的权力。”
“思考的权力?”
“对,”他把脚底板在长椅上蹭了蹭,厚厚的茧子摩擦木头发出“飒飒”的声音。“如果你是一只会思考的羊羔,你会不会只满足于跟着牧羊人在山腰上吃草?”
“不会,”我说。“我会想去山洼里。”我朝着牧羊人微微弓了弓身子。
“不不不,先生,你还是不明白。”许是天气太过于炎热,他伸手从头顶的小树上折下来两片叶子。“要不要来一个?”他递了一片到我跟前,我伸手接过。
“如果是我,”他伸手指了指公羊,又指了指自己,得意的扇着风。“我会想用角顶翻这个倒霉的牧羊人,我也把他拴在树上强迫他吃草。”
“真的会有这样的羊吗?”
“当然会。”牧羊人说。“你都可以思考,他们为什么不行?”他又笑了。“不过这样的羊下场会很惨,你懂的。”
“为什么不可以让他们思考?”
“为什么要让他们思考?”牧羊人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我只需要他们乖乖吃草,然后产奶产毛多多长肉,他们会思考了反而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他们不会想要反抗吗?”
“反抗?不不不。”牧羊人一迭声地否定。“它们看见过会反抗的羊是什么下场,个个都乖的紧呢。”
“不过只有惩罚肯定不行,我也会适当奖励它们。”牧羊人又补充。“那些多多产奶多多产毛的羊,我也会给它们单独加一把饲料,或者让它们决定第二天要去的牧场。”
“它们会很卖力的讨好我,哪怕我是在奴役它们。”
“你更像一个智者。”我看着牧羊人。
“智者?”牧羊人哈哈大笑起来。“我做过白领,也当过工人,但是最后我选择了回来放羊。”牧羊人眯起了眼睛。“别人给我指定规则,与我给羊群制定规则又有什么区别?”
“有一些羊,它们得到了更多的奖赏,在羊群里就拥有了更高的地位。”牧羊人絮絮叨叨。“它们就开始给其他不成功的羊传授成功经验,从其他的羊嘴巴里面赚取更多的饲料。”
“可是饲料都是我撒下来的呀,哈哈哈。”
“其实它们完全可以尝试不给那几只羊进贡,因为他们成不成功都是我说了算。”太阳已经微微偏西,风里终于带来了久违的凉气。“或者说他们完全可以尝试来反对我,然后抢走所有的饲料。”
“但是它们并没有。”我好像明白了。
“是啊,他们没有。”牧羊人笑。“非但没有,成功羊还要帮我教给它们怎么为我谋取更大的利益。”
“这是什么道理?”
牧羊人看了我一眼,又把头扭过去。“如果成功羊帮助他们反对我,不论最后成功与否,他它们都保不住成功羊的地位。”
“可你说过它们不会思考。”我质疑。
“是的,”牧羊人说。“这不是思考,羊群里也有智者羊,但是它的智慧仅限于如何在普通羊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
“和人一样?”
“和人不一样。”牧羊人起身穿好鞋子,把头羊的绳子解开。“他们只是羊而已。”牧羊人挥起了竹竿,羊群开始一撮一撮地会集。
“我要回去了,先生。”牧羊人说。
“回见。”
“回见。”
我一个人下山,踩着穗红色的夕阳倒影。牧羊人在远处打起了唿哨,我听见了重重叠叠的“咩咩”声,如浪般朝我淹没过来。
不要去想,越想越扯淡,凑个日更,别太认真。我们班班主任在班里溜达,写两三个字就要藏一下手机,隔壁却是欢声笑语不断,什么鬼东西,完全没思路,不知道写的什么,还思考的才是傻子(ノ Д )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