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舒在宿舍里养鼠\速写练习

“根本没有人喜欢它。”室友小舒捧着花枝鼠雪饼,在我进门之后开始掉眼泪。

“我要放生它,你说在哪里好?”她从我口袋里扯出一张纸巾。

“电影院,博物馆,或者辅导员办公室。”

“电影院就黄河剧院,在放《四个春天》的时候塞进放映机里,成为第五个春天。如果到了博物馆,说不定会被做成铜奔鼠,几百年后供人瞻仰。要是有机会上《国家宝藏》,那你记得给它挂个牌子写上你的名字。对了,辅导员办公室的窗户总是开着。”我东倒西歪地躺在床上,拿纸巾擦拭着洒到衣服上的啤酒,啤酒沫在我手上的齿痕上咝咝作响。

雪饼是一只灰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觉得它丑,像一只下水道里的野老鼠。它的爪子长得令人惊异,摇摇晃晃地支撑着瘦弱的身体。尾巴随意摆放着,长长地探出笼子。在你试图摸它时,总会被一双亮晶晶的圆眼睛盯得不知所措。

小舒把它提回宿舍的第一天,邻桌小马迅速拿了几张红纸和几双一次性筷子,半掩着眼睛搭起一个屏风。

我看了一会,说快过年了,于是拿着小舒的眉笔在红纸上写:“取次鼠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后来宿管阿姨看到时,笑得踩了雪饼的尾巴一脚。

在我们准备放生它的前夜,谁也没能入睡。雪饼用锋利的指甲不断地敲击着笼子,在塑料顶盖上雕出朵朵窗花。

“再吵我就把你丢掉。”小舒红着眼眶恶狠狠地说。

“你本来就要把它丢掉。”它是想出去还是不想出去呢,我翻了个身,把耳塞重新戴好。

它并不笨,甚至还挺聪明。每个晚上它都会掀开塑料盖溜出去,我的手就是在抓它时被咬伤的。后来我们索性安心睡觉,因为知道它怎么也逃不出这个房间。再后来小舒在出口封上透明胶带,它就真的再也没挣扎过,却在即将离开这里的前一夜拼命地撕咬啃噬。

我半梦半醒地游走在梦境边缘,想起或是梦到在云南某座山上满是老鼠,一到晚上就叽叽喳喳地上蹿下跳,把口水吐在人家的瓦片上、屋檐下,水缸里。等到有一天全城鼠疫,如愿以偿地拉上人类一起奔赴死亡。我还在恍惚中看到雪饼在最前方冲锋陷阵,伤痕累累,头上带着一个塑料瓶盖,像一个英勇的小战士。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想起它有多可爱,它是那样顽强而真诚,连迫害他人都理直气壮。

血色中,雪饼在一点一点地消逝。先是头——“吱”得一声就没了,随之传来咀嚼声,断断续续的清脆。然后是身子,这里要比别处更柔软一些。手和脚一起消失吧,对于一只鼠来说它们作用类似。尾巴像儿时吃的皮筋糖一样,只是没有五颜六色。

我睁开眼睛,天色将明。周遭一片寂静,我感到无比失落,想到我将要起床去放生雪饼,而我不愿起床。

我拉开床帘,小舒还坐在我的桌前。她转过头,咧开嘴朝我笑了笑,血流在晨光中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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