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我已经一年半没有进过电影院了。最近被《芳华》刷屏,依然没有时间去电影院,只能从家里翻出小说来弥补这种缺憾。花了不到两天看完,看完后半夜无眠。你说,谁还没个惨兮兮的童年?谁还没个童年的阴影?即使已经不记恨那些人,即使能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年少无知的事,也还是避免不了留下的阴影。那种无力感、悲伤、孤独无人能解。
人扒拉自己的过去,心灵上是要掉一层皮的。这些年,我从来不回忆过去,因为现在的每一分都比过去的每一秒过得快。尽管,我时常对生活有很多抱怨,有抱怨说明你还有其他选择,说明你还有对生活反思的机会,说明你还向往你抱怨外的生活,再说稍许的抱怨并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你明不明白,那种无法反驳、无法抱怨、无法改变,甚至对屎盆子习以为常的生活,心里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的感觉。包括后来,你觉得所有你做过的没做过的事情,应该的不应该的责任,都落到你身上,你竟然觉得无所谓,好像这样你才能暂时得到关注。
现在想来这是多么变态的一种状态。你从小成长起来的经历,跟你的家庭息息相关。所以我不再信任什么农村人的天真、善良、朴实,什么邻里之间友好的关系,这些都是有代价的,代价是你家不会比他家差,你的人不是好欺负的。再往下一代,是你的孩子比他的争气。当然,这也可能是我太偏激,但是我的经历造成我的见识,让我没有办法改变这种认知。
尽管我跟同龄孩子一样出生在都是同时出生在村子里,但因为父亲不是跟他的同龄人一样出生在村子里,所以我跟他们生而不同。我没有同龄孩子的懂事、温暖的笑容、见长辈的礼貌,我总是尖锐的,无论村子里的叔叔婶婶还是爷爷奶奶只要说出我不满意的话,我就会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具体的事情已经不记得,只记得他们说我家从没有我这样的人,我妈待人热情,我爸温和从不发脾气。如今能想起来的事情寥寥无几,但寥寥无几的事情代表着我小时候生活的常态。 小时候家里忙,比我小5岁的弟弟只能我来看,他像跟屁虫一样跟在我的前后左右,我现在都记得那种及其想摆脱的感觉。小时候夏天的太阳格外刺眼,家家门前能乘凉的就是大树,我记得我在旁边看着,那些我叫叔叔的人将弟弟的破裆裤脱下来从头上给他穿进去,然后再一旁哈哈大笑,而我无能为力,到现在的印象里都能记得那个叫叔叔的人那天牙齿格外白,口张得格外大,太阳刺穿树叶打在他的脸上。弟弟一脸的懵懂,一脸的脏兮兮。而我的爸妈,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就算知道可能也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处理。
我上学前班,班级里的同学被两个留级生分成两拨,而我是唯一哪个没有地方去的人,后来被一方假装收取,又说你去那边刺探情况。大冬天,白雪纷飞,我搬着那个死重活重的凳子在两边挪来挪去,竟然为自己得到特殊的待遇而沾沾自喜。
我上二年级,教室的角落总有一堆大便出现,不知是谁传出那是我干的,而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一天放学后我打扫卫生,看到当时的班长蹲在哪个角落,但是没有人听我的辩解,于是我独来独往。那个班长我到现在记得是村子里的谁,也不讨厌也不恨了,可能见了面还有友好地问两句,可他能记得年少时自己的恶作剧会给另一个人带来一生的阴影吗?
所以,你看童年的孩子其实是最邪恶的,不,准确地来说,是最能反映大人的邪恶,大人的一举一动,一个村子里的大人的举动,直接就反映到一个班级里,孩子又何尝不是社会的最直接面。
但是,还好,那时候的老师都是善良的,老师不会因为你家里在村子的地位而轻看你,也从来没有家长给老师送礼物,他们唯一表达谢意的方式是老师来家里吃饭的时候,炒点从没吃过的菜,或者多炒几个菜(小时候,村子里的老师都是在学生家里轮流吃饭)。在这种生存情况下,我的父母能做的只能是让我们好好学习,严厉可想而知。我小时候对母亲的印象,总是又板着脸说我怎么考了这一点,最严重的时候是狠狠打了我一顿,大冬天我在地上跪到半夜,快要睡着,写了检查,检查都是用拼音写成的,贴在家里显眼的位置。而父亲每到这个时候,都是等母亲气消了,然后过来哄哄我。
同学归同学的邪恶,母亲归母亲的严厉,这对一个孩子的成长来说是残酷的,也许是幸好有老师的公平就、得以继续生长,走到今天才算是一个跟不上成长的正常人吧!小时候,村子里只是偶尔有几家有电视,有一年特别流行在电视上放电影,村里的大人小孩都聚集到一起。可能不知道是谁没有注意,放出来的影片稍微露骨,一屋子的人都不说话,小孩子更是不会寂静无声。可偏偏,有个人趁着我是一个人来的,用父母开玩笑,而我对这种情况一直是假装视而不见,可你知道吗?那些刻意的视而不见都刻在你的骨子里,脑海里的画面时不时蹦出来。那个恶意的人,我到现在也记得,回去也偶尔能见到,可你能做什么呢,除了还要礼貌性地问候,你再无任何选择。
了 那个跟你家关系很好的叔叔总是吓唬你,导致大清早母亲让我出去倒垃圾,我在自家的院子里心惊胆战,生怕他从大门口突然出现,那种害怕的感觉到现在仍旧能记得,若有时光倒回,真想对当时的自己说,不要被这些谎言吓破了胆,人生路太长。可是,当时你无人能诉说,就连父母也不行,好像每个大人都认为小孩子是没有什么负担,见风就会长的,不需要教导,不需要修饰。
父亲总是爱打麻将,半夜回来总会跟母亲起争执。然后就是跑出去,而母亲总要叫村里人来帮忙,那些看似当时帮母亲教育了父亲的人。事后,总带着一脸嘲笑的意味问我,你爸妈昨天晚上吵架你知道吗?而我总面不改色地说不知道呀,他会继续追问那么大声响,你不知道吗?我总坚定地说,我睡着了。
类似的事情数不清,我以为自己都忘光了,你看写起来总是一件接一件。那个好心叫你去他家地里拾野菜的邻居,事后总说你居心不良用刀划伤他家的树。母亲去延安成月成月地住院,上小学的弟弟妹妹捡来能换几毛钱的落地果总被邻居扣下,说弟弟妹妹摘的他家的又拿到他家来卖钱。而年幼的弟弟妹妹,竟然无能为力,他们肯定没想到捡苹果的快乐下一秒就变成了别人的口中之物。
我上四年级的时候,这些暂时得到了改变,可能是因为学习成绩稍好,可能是因为班级里再也不是一个村的学生。上初中的时候远离了这一切,初中可以一周回一次家,回家就是忙不完的活,作业都是在学校写的,没有时间接触那些恶意的村里人。我小学大概五六年级的时候,就觉得活着太痛苦了,虽然你天天想逃离这个世界,但你连这种想法对人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我去偷偷吃了父亲刚打过农药的苹果,除了头晕了一两天,再无其他症状。于是,只能继续着自己一点都不满意而无处诉说的生活。
我上的高中,是整个县城最不好的高中,尽管的我成绩不足以上这么差的学校,差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你见了所有的人都不愿意提起自己高中的名字。那时候,父母也管不上了,天天都是逃课、睡觉,把我压抑了好多年的坏孩子的天性都释放出来了。高中时候我的愿望,就是等高考完某一天去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生活,逃离现有的一切。
我总是极其盼望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做个真实的自己,而这些在上大学以后我才完全接触的陌生人,好歹半隐半藏做了真实的自己。
事实上,在弟弟小学六年级,妹妹初二,我高二的时候,我们家在村子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弟弟从三年级左右就做了寄宿生,是那时候一个学校打听到弟弟学习好跑到村子里来叫的,妈妈好说歹说、村子一些关系好的人好说歹说,爸爸才带着弟弟去考了一次试,就是英语差的太远。后来弟弟六年级毕业去了学校安排的各个学校考试,成绩都不错。学校为了宣传自己的成果,把那一届的优秀成绩的学生做成4A纸大小的宣传单,贴满了各个村子的电线杆上。宣传了他们的学校,顺带改变了我们这一家子的处境。
于是,你再见到村子里的人,总是有人善意地笑笑,问问你,是不是才从学校回来。而我的高考差到极致,几乎全村子的人都说念大专没有意义,不如不念,我也对继续上学的念头放弃了。村子里有个叔叔,年龄我记不清,爱看凤凰卫视,除了和村里人聊天谈论昨天的麻将输赢,那谁谁人不行之外,嘴里总有一些国家大事,于是几乎天天劝父亲,无论好歹就当是为了让我长见识,去读书。
你看上帝为了关了门,却总是忘了上锁。总有人为我打开锁,推开门说你出去吧!所以我觉得我一直都是靠着我的狗屎运走到今天的,尽管今天的我并不努力,回头想想真的是辜负了那些总为我开锁的人。
我说的这寥寥无几的事情,对我整个人的心里状态造成极大的限制。做什么都觉得自己不行,干什么都觉得不如别人,自负有时候又及其冷漠。所以谈恋爱的时候,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当然也有几年痛苦的日子。直到无意中遇到武志红的书,不知道他对别人有没有用,反正是治愈了自己一大部分,让我觉得生活可以有很多方式,可以有自己和他人同时舒服的方式,并不是伤害自己折磨对方。也让我看到我自身的缺陷,以及过往的种种造成的原因。那一年的日子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这些幼年时期的经历,后来都反映到了生活里,反映到了恋爱里,恋爱的过程不必多说,分分合合,纠纠结结,后来好歹靠着执念走到了今天,总之还是要珍惜。没有想写和想诉说的心情了,就此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