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旦意外那么多之二——从安曼到亚喀巴

安曼老罗马城堡山

一到约旦境内，立刻地广起来。在以色列，从一个景点到另一个景点，车行时间不会太长。而到了约旦，从杰拉什到首都安曼，车程明显长了许多。进入安曼后，还堵车了，大巴在主干道上走走停停，我们因而看到了安曼的面貌，一座吸引力不够的大城市。

进酒店吃晚餐，想到第二天一早就要离开安曼去亚喀巴，就想到安曼街头走一走。出了酒店大门环顾四周，漆黑一片。是我们的酒店在城市的最偏僻处？却还是不肯死心，便往远处走了数百米，还是漆黑一片，一回头，看到了我们酒店门口的安检设施，罢了罢了。

第二天一早，小刘说，我们要去看安曼的罗马古城，随后再去亚喀巴。也就是说，昨天小刘在说这个行程的时候，我开了小差。看到了吧，已经被杰拉什震惊了的一个游客，依然没有把约旦放在心上！那么，就让约旦首都安曼市中心的罗马古城给上一堂课吧。

左边那块

右边那块

顺着缓坡往上走不多久，就看见两块米色石碑正夹道欢迎我们。左边那块，上书的英文为"安曼"，没有问题。可是，右边那一块上面写着的英文是"费拉德尔菲亚"，为什么？不会指称签署美国独立宣言的那一座费城，那是一定的。可为什么呢？

因为，这座城市叫安曼之前，就叫费拉德尔菲亚，那是公元前4世纪的历史往事了。马其顿国王率军征服了西亚这座城市后，取托勒密二世的名字费拉德尔菲亚命名了它。如果要深究费拉德尔菲亚这个词的意思，是"兄弟之间的爱"，所以，那部由汤姆·汉克斯主演的表现因同性恋患上艾滋病后备受歧视的电影，要将故事的背景放在美国的费城——那是题外话了。

拉巴斯·安曼、阿蒙、费拉德尔菲亚，都是这座东西方交通要道上的城市曾经用过的名字，真正定名为安曼，是公元635年，那一年，阿拉伯人征服了这里。那以后，安曼几度兴衰，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各种元素互相夹缠在一起。而我们正往上去的海拔800米的城堡山，就是展望安曼这一特点的最佳景点。

罗马古城和现代安曼紧紧地咬合在了一起，瞧，不远处的罗马剧场。无论是土耳其的以弗所还是刚刚看过的杰拉什，剧场都在古城里，安曼的罗马剧场却跟城堡山隔着大片民居和交通要道，"是不是可以认定，原先的罗马古城范围大到至少将罗马剧场包含在内？"小刘被我问愣了，旋即，王顾左右而言他："看，王宫！就是白色的那一群建筑。"的确，站在城堡山上的任何一个点上转一圈，安曼全城尽收眼底，包括王宫、美丽的拉尼娅王后的家。

海格力士圣殿

城堡山远远不如杰拉什那么广阔，留存下来的罗马古城的遗迹也就不多，但是，高高耸立着的海格力士圣庙的柱子，在一片荒芜中不由分说地宣誓着这里曾有的壮观。

小刘指了指不远处，说那里有博物馆。边往博物馆去，我边环顾四周，想的是这样一个问题：是将古城里的居民区全部撤出去还罗马古城原本就有的规模好一点呢，还是就像现在这样就让新和旧彼此咬合在一起好？应该是没有答案的一个问题，却有人非要给出答案："这个国家穷的，好好的一个遗址，搞得脏乱差。"我不知道约旦是要让自己国家的古迹就呈现这样的状态呢，还是真的没有钱来维护遗址，可敷衍了事的博物馆，仿佛佐证了无钱维护古迹的说法。听说由叙利亚难民而平步青云为约旦王后的拉尼娅王后，更在意在约旦尽快建设出一个硅谷来，大概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文明古迹多半赔钱，而硅谷一旦横空出世了，也许能给约旦带来滚滚财源，也未可知。

安曼的罗马剧场，1957年重修过，所以现在依然具备剧场的功能，能坐6000名观众。远远地看罗马剧场，自下而上三个区域泾渭分明，在过去，最下层的区域是达官贵人的专席，中间一层供军人专用，市民们想要分享舞台上的表演，只有坐到最上层的区域。这样的三六九等之分，想必今天的约旦已经不会再严格遵守。由经济杠杆来决定谁能最靠近表演者，在这里大概也是通行的吧？

安曼罗马剧场

离开安曼，我们的奔驰大巴驶向亚喀巴。

一个英国人，让我对亚喀巴这座红海边城市的了解远远多于安曼。

被当做过尊贵的嘉宾，也被俘虏过被残酷拷打过，更被性侵过。九死一生后回到英国的阿拉伯的劳伦斯，写了一本书，《智慧七柱》。这本成书后遗失过再重写一遍的《智慧七柱》，记录了作者劳伦斯在西亚沙漠里的战争回忆。世人熟悉的阿拉伯的劳伦斯，身穿一袭阿拉伯人的袍子骑在骆驼上，目光锐利地看着远方。那是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塞给世人的英国人劳伦斯的形象，跟真实的劳伦斯相去不远，只是，真实的劳伦斯要比银幕上的劳伦斯矮小不少，也比银幕上的劳伦斯脆弱一些。"这真难以描述呀"，是他被解救后对刚刚经历过的毒打和侵犯的泣诉。而在电影里，阿拉伯的劳伦斯协助沙特首位国王的第四个儿子费萨尔，率领军队驰骋在阿尔韦哈与亚喀巴之间的绝命沙漠上，风卷残云地解决了战斗，胜利进驻了红海之滨的亚喀巴。

"往后四个月间，我们这群阿卡巴（亚喀巴）爆破专家炸毁了十七部火车头"，电影就是以《智慧七柱》中如此轻松的口吻为依据拍摄的那一场"大戏"的吧？事实上，为了配合费萨尔的队伍走进亚喀巴，劳伦斯佯攻汉志铁路，以此在那片他们掌握了水源地的沙漠上绕道迂回了两个月，来迷惑对手。劳伦斯的意图是，等到对手被自己绕晕了后，再直取亚喀巴。事与愿违的是，费萨尔的队伍中很多从路上招募来的霍威塔部落兵，他们不可能像电影所表现的那么勇猛，而是一与对手开战就躲到驼峰背后放冷枪，沙漠的午后烈日当空，他们就躲进阴凉处说什么也不肯举起枪来向对方射击。这样的战斗状态，就算有劳伦斯的神助，费萨尔的队伍也不可能风卷残云地打败对手。与对手也就是土耳其军队拉锯胶着了三天以后，劳伦斯和费萨尔等来了英国战舰。英国海军的助攻，劳伦斯和费萨尔队伍的进攻，海陆夹攻之下，土耳其军队才放下了武器。

这次战役，是阿拉伯的劳伦斯一生中最辉煌的篇章，为费萨尔夺下红海出口，打通了英军供给线，又封锁了麦地那城，还可长驱直入巴勒斯坦，为后来进军叙利亚做好了足够的铺垫。

一想到这个日后在乡间小道为避让骑自行车的人而从摩托车上飞身而出英年早逝的英国人，我真想马上就看到亚喀巴，可是，约旦境内虽然从不堵车，却走得磕磕绊绊，我们的大巴进入亚喀巴，已是黄昏。十二月，家乡早就是冬季了，亚喀巴却是暖融融的，又正好是周末，高耸入云的椰枣树下，是川流不息的行人。亚喀巴有这么多居民吗？小刘说，约旦人周末都喜欢来亚喀巴，在红海边上晒晒太阳，或者索性跳入红海畅游到远处。

洲际酒店，横卧在红海边。是的，横卧，洲际酒店左邻右舍，都是世界闻名的连锁酒店，跟我家乡的这些酒店不一样的是，亚喀巴的酒店楼层都不高，都在红海边占据着长长的海岸线，眼馋得我一再对自己说：明天早早起床，去红海游泳！

亚喀巴的洲际酒店

洲际酒店的自助餐真不错，特别是那些甜点。想着吃了好几顿阿拉伯大饼，就由着性子吃了起来。满足了口腹之欲，又害怕那些艳丽的甜点瞬间就变成腰间的赘肉，就决定出酒店到亚喀巴的街头逛一逛。走过一段黑魆魆的小道后往右一拐，就是亚喀巴最热闹的地方了，果然如小刘所言，都是约旦的青年男女，像是积攒了一周的精力都要在周末晚上释放一样，他们吃着手里举着的零食，唱着我听不懂的歌曲，与我擦肩而过时撞了我一个趔趄。我赶紧摸了摸装护照的口袋，确认护照还在原处后，我又自责：为什么要这样揣测约旦年轻人？侧脸看一眼红海的沙滩，很多顶帐篷，很多张地铺，他们打算漏夜等在海边，等到天亮，等到日出，等到可以下海畅游。

据说，再往前走几步往右一拐，就是亚喀巴最大的自由市场。去吗？去。走了几步，又被撞了几回，每一回都让我下意识地摸摸口袋，这让我很不自在，就说："小刘说，自由市场卖的，都是义乌来的货物，我们去干什么？"便原路返回了酒店，早早睡下，想储备了体力一早去红海游泳。

第二天，太阳刚从窗户外面漏进屋里，我们就起床去红海边。一走出大堂，我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到底是12月份了呀，我说："恐怕没法游泳，太冷了。"听者大概也人同此心，便不应答，只一味地往海边去。果然，不像我们昨晚在酒店外的海边看到的那般热闹，这里，没有帐篷，没有地铺，也没有人。不不，有两个男人，一老一少。看上去老的是男孩的爸爸，他们沿着海边在沙滩上疾步行走着，爸爸还在不停地对小孩说着什么。瞧他们穿着游泳裤身上却干干爽爽的样子，我的理解是，孩子不愿意跃入红海，爸爸在劝说。这一番猜测更坚定了我的想法：红海太冷，不宜游泳。

走在红海的沙滩上

后来，对那天早上的决定，我后悔极了——还会有机会去红海游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