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我们每个人出生时都戴着各自的枷锁。社会背景,家庭环境,以及先天的身体状况
这些我们无法做出选择,甚至很多时候都意识不到。只能任由它们去塑造我们的形状。
《人性的枷锁》中,主人公菲利普的一生便是在与种种枷锁斗争,反抗,妥协,和挣扎。
他父母早亡,先天跛足,寄人篱下。虽然有着不错的生活环境,但枷锁丝毫未曾放松对他的紧箍。
他寄居在伯父家,可丝毫不喜欢伯父,却又不得不听命于伯父。
他先天跛脚,与他人格格不入,只好隐藏内心情感,独来独往。
他深以为然的信仰,到头来却是那么不堪一击,显得天真。
他满腔热情投注在艺术中,却发现自己努力一辈子至多不过是个二流艺术家。
他全心全意爱着对方,就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但人家对他弃如敝履,转身就走。
他希望干出一番大事业,到头来却饱受贫困之苦,只能风餐露宿。
......
他不愿意接受这一切。
他挣扎,反抗,逃离,妥协,溃败,沮丧......
他以为自己有天纵之才,定能干一番大事业。可到头来却庸庸碌碌,人海浮沉,一无所得。
在他离开皇家公学时,他满腔得意,觉得凭借自己的力量就成功退学了,那种自由意志的掌握感让他欣喜不已。大千世界,自己大有可为。
校长劝阻他,继续读下去就能拿走大半的奖学金,而且他将前程似锦。菲利普不为所动。
校长喃喃说道,“世界上到处都是圆圆的孔儿,就算你是个格格不入的方头栓子,早晚也要适应其中。”
一语成谶。
只是这个适应的过程太艰难,困苦了。菲利普屡屡陷入绝境,情感的泥沼,艺术的粪坑,生活的熔炉,菲利普几乎刮骨褪皮。靠着某种求生的本能,苦苦捱了下来。
理想主义的幻梦早已破碎。那些不切实际的追求,高谈阔论的虚妄尽皆消散。只有赤裸裸的生活展现在面前。
这不得不让人追问,这些枷锁对我们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
当我们笑着跑着本想理想的美梦时,枷锁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牵制住我们的手脚,绊倒我们的身体,把我们摔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我们能怎么样呢?扯掉它们吗?真的能扯掉它们吗?
菲利普的跛脚放到现在也许能够治愈。但在当时,最多让它稍微好点,根本做不到痊愈。即便痊愈了,从小带来的心理痛苦,又该如何治愈呢?
如果某天,我们发现所信仰的其实迂腐古板,不值一提。可我们的信仰根植于心。当它坍塌的时候,我们又该如何面对呢?
我们多数人都自认不凡。忙碌几十年,陡然发觉自己不过是凡夫俗子,资质平庸。然而时过境迁,回头已晚。又要如何面对这错失的韶华呢?
菲利普否认枷锁的意义,也否认人生的意义。正如他在克朗肖的波斯地毯中的发现:生命没有意义。
织毯子的人在编织花纹时也许仅仅凭借着一种审美的感觉,并不是出于什么“目的”。人生在世也是如此。
生命中的每首插曲都使复杂的图案更加精密,当日子终了那天,我们会因这副图案的完成而欣慰不已。这将是艺术品,是最最美丽的杰作,因为只有设计者本人知道它的存在,随着他的死去,图案也将散如云烟。
这是消极现实者的论调,其中当然包含一定程度的真相,只是不尽实。他们遭受了生活太多的挫折和痛苦,体验过无数次万念俱灰——这是他们的人生哲学。
然而他们都有其性格中的劣性。从某方面来说,这一切极大程度都是他们自找的。
菲利普做事总是没有定性,想一出是一出,凭借感情冲动用事。倘若他真的热爱画画,那么即便成为二流艺术家又如何?比不上一流,但吃上饭还是没问题吧。
小时候听从校长的,完成学业,进入牛津大学,未来岂不是一片光明?他用不着非得做他伯父那样的牧师呀。而且完成学业后,又不是只能做牧师。
菲利普带着功利主义的角度看待事情——能否功成名就,过上良好生活,是他抉择的主要因素。
然而做事总是半吊子,这里一瓢水,那里一瓢水,总是接不满一桶。如果不是伯父的接济,那么他的下场不会比身边的朋友好多少。
至于克朗肖,这个生活的失意人,总是侃侃而谈,看似充满诙谐智慧,实则缺乏逻辑理论。甘心沉溺于“人生无意义”之中,不值一提。
在我看来,每个人生来都戴着枷锁。面对普遍,而又无法回避的问题,我们只能接受,并为自己的生活和行动负担起责任来。
当我们被枷锁桎梏,绊倒时,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逐步能明白,自己能挥多重的拳头,迈多大的步子,慢慢熟悉自己的节奏。失败必不可免。但摔得几次,你就仰倒在地,感慨“人生无意义”,那么上帝一定会满足你。
有个句子我很喜欢——戴着镣铐起舞。
在不断的摔倒,不断的碰壁中,认识自己,发现生活的真相,发现人生的铜墙铁壁。这时,仍旧有戴着镣铐起舞的勇气。
这些枷锁,你我都无法摘除。正如菲利普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建设,经历了多少风雨,别人一提到他的跛脚时,他仍旧脸涨得通红。既然如此,就允许这些枷锁的存在,允许自己的脸涨得通红,接受生命赋予我们本真的面目,去迎接真实的生活。
带着镣铐,翩然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