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江记忆》20:毛泽东向四川省图书馆借阅书籍

(图片由完璧拍摄)

       【本文作者:王嘉陵(四川省图书馆副馆长);摄影:完璧】


        很多年前,我在查用档案材料时,见过毛泽东向四川省图书馆借书的记录,还有毛泽东所借书籍及其在书中所作圈点、批注和题签的书影。这样一个简单事实,细究之下,也有甚为丰富的内涵。

        1958年3月,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在成都召开,会期18天,各省政要和中央各部大员出席会议。毛泽东在会议开始前5天(3月4日),乘专机离开北京,经西安,抵达成都。毛泽东在成都会议期间,保持了一贯的作风,在频繁的会议日程中(他在会上前后作了6次讲话),不减对古典诗词和地方文史的雅兴,会前(3月7日)参观杜甫草堂、武侯祠,会中向省图书馆借阅《李长吉集》《华阳国志》《都江堰水利述要》《灌县志》等书,并于会上编选两部诗集,印发与会者。

毛主席手书(图片由王嘉陵提供)

        毛泽东所借四部书籍,阅后归还省图书馆。《华阳国志》卷第三蜀志部分有铅笔所作圈点,《灌县志》关于都江堰江水流经灌溉地域有圈点,《都江堰水利述要》水利部分有铅笔朱批,语意不甚明了。据当时办借还手续的沙铭璞先生言,书借出前并无任何圈点批注,书还回来时的圈点和批注,出自主席之手当无疑问。此三部书是印于民国时期的旧版,既有成都历史文化内容,也有关于成都平原水利和农业的知识,应与主席来川的工作有关。惟《李长吉集》是古本唐人诗集,还书时增加了主席题写的书名。毛主席为什么借阅诗集,那么多诗人中为何独借李长吉的诗集,应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毛泽东借(圈)阅的《灌县志》、《华阳国志》、《都江堰水利述要》(图片由王嘉陵提供)

        毛泽东喜爱古典诗词,尤其偏爱三李(李白、李贺、李商隐),这是不争的事实。对于李贺他是情有独钟的,多次在书信文章中赞赏李贺。李贺早逝,性格叛逆,诗文长于幻想而冷寒奇崛,人誉其为“鬼才”,对他的喜爱,说明毛泽东的艺术趣味。(一部《红楼梦》屡屡引用李贺的诗。敦诚以“牛鬼遗文悲李贺,鹿车荷锸葬刘伶”悼挽曹雪芹。毛泽东虽身为革命家、政治家,文学志趣却与有魏晋之风的雪芹先生同。)他经手的不同版本的李贺诗集,如《李长吉歌诗集》、《李长吉集》、《李昌谷诗集》、《李昌谷诗选》等,几乎每本都有圈点。传世的李贺诗约240首,毛泽东圈点过的就有83首。毛泽东诗词中也多处见到李贺的影响。如《念奴娇·井冈山》词“一声鸡唱,万怪烟消云落”,《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词“一唱雄鸡天下白”,均典出李贺《致酒行》“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诗“天若有情天亦老”,则径直引用了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之典。

        毛泽东有诗人和文人的气质,即使在演讲政治或处理政务中,也喜欢引经据典。在成都会议期间,甚至在会上印发他选编的两部诗集(这在上文已经提到)。这当然不能看作纯文学的由头(毛泽东首先是伟大的政治家),两部诗集所选不仅是古代大诗人的作品,而且是写四川的,因为当时会议在四川境内召开:一部题为《诗词若干首(唐宋人写的有关四川的一些诗和词)》;另一部题为《诗若干首(明朝人写的有关四川的一些诗)》(两部诗集当年即合为一部正式出版)。前一部诗词集,收有李白、杜甫、岑参、唐玄宗、王勃、张籍、刘禹锡、白居易、李商隐、罗隐、李贺、温庭筠、韦庄、苏轼、陆游等15位诗人的作品。后一部诗集收有杨基、李延兴、杨慎、黄夫人、皇甫汸、李攀龙、谢榛、谢遴、费密、吴骐、陈恭尹、黄幼藻等12位诗人的作品。这么多诗人及其诗作,是已经编选好随身携带,还是从他处借来资料临时选编,不得而知。以常理论,当是在来成都前已经编选,临付印时又作审订。那么,毛泽东从省图书馆借阅《李长吉集》,除了雅好李贺诗临时想读外,有两种实际需求的可能:前部诗词集缺李贺的诗,集中所收《巫山高》一诗,是从省图书馆所借《李长吉集》中选取的;或者,该诗早已入选,因仅此一首嫌少,借书是为了确定,还有无可能增补。

中共中央办公厅秘书处送还的毛泽东借(圈)阅的图书(图片由王嘉陵提供)

        1976年秋,毛泽东主席逝世。稍后,中共中央办公厅联系四川省图书馆,取走毛主席生前阅过的四部书籍,作文献整理研究用。又十年,其中三部送还归库,至今珍藏于四川省图书馆特藏部,惟经主席题签的明万历刻本《李长吉集》二册未还。遗憾的是,我曾阅过的档案材料,居然也散失于馆舍搬迁时,主席手书的“李长吉集”真迹,在四川连书影也没有留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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