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一月杂感

今年开学以来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其实今年来的感觉都不怎么好了。

从日志书写频率断崖式下跌以及新书阅读量的减少上可见一斑。[1]

我清楚这其中一部分的原因:焦急。

别人已经开始工作了,我还没有;别人已经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我却还要花父母的钱;别人已经就快成家立业了,我却迟迟找不到对的人。

我也不知道是谁让我潜意识里把花父母的钱上学看作是一项耻辱。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从无比向往独居生活到变得害怕起孤独来了。

我的生命中从不缺乏以暴力给我施加暗示的种子或是强行灌输理念的人,无论是冷暴力还是热暴力。

热暴力往往是为了屈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事实,而非存在意义或价值。施加热暴力的人并不懦弱,但他们胆怯。

冷暴力则是一种隐忍的暗杀艺术,它的目的难以揣度,但它的目标却阴险毒辣。冷暴力的伤害不会一蹴而就,剧毒的种子播下的那一刻往往平淡无奇,但你会逐渐觉得心里少了点或多了点什么,慢慢地,心灵的棱角被侵蚀殆尽,伤口被撕开,血会止不住的流出来,最后,某根稻草最终压倒了认知的大厦。

我不是一个擅长暴力的人,无论冷热。热的我打不过别人;冷的,我施加过,却被自己折磨反噬地厉害。

不管是冷暴力的伤害,还是他人灌输的奇怪的观点,还是整个社会异样的价值走向,我都会藏在记忆深处再不去翻动。也许不是我藏的,大脑为了保护自己会隐藏记忆,就像人极端痛苦时反而哭不出来一样,只是祖先书写在我们基因里的生存机制。

但有时也藏不住。往往相似的场景,相似的话语,甚至是相似的剧情发展,都会猛然勾起一段不堪的记忆,突然就五雷轰顶,沉重到举步维艰,恶臭到不能呼吸。

有人给这些不听话的记忆起了一个调皮的名字:童年阴影。

当然于我而言并不完全准确,否则我的童年有点过分的长了。

说它们调皮是因为你根本不想记得它们,有的也许过去了很久,当事人都已经不在了;有的也许是大环境的产物,不可能再发生了;有的也许只是童言无忌;有的只是师长的无心之举;有的也许是一场巧合……它们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但记忆是不会消失的,它们也许会被淡忘,但它们永远是构成你灵魂的砖和瓦。事由早已忘却,但感觉不会忘记。它们总会在某一瞬间被重新提起,让你又重新被那种感觉席卷全身,犹如一道闪电划开了你的肉体。

有人说,童年的影响可以总结为两句话:

不想做爸爸那样的男人

不想娶妈妈那样的女人

我觉得还可以再加两句:

不想生自己这样的子女

不想当爸妈那样的父母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很多,我开始对某些特定职业的人产生排斥感,我开始对某些地域出生的人抱有先入为主的看法,我甚至开始对小动物有了提防。

父母是依靠不住的,亲戚们是虎视眈眈的,师长们是居心叵测的,同侪们是勾心斗角的。

美好的事物不会为我多留存一秒,了解我的内心后人们都会离我而去。

遇到一个好机会,兴奋不过2秒就仿佛听见耳边传来母亲的话「得了吧,你歇歇吧」;当下定决心要去改变,要去做好某件事,耳边听见的又是「你拉倒吧」,「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吧」。

先发自内心的笑,然后笑容逐渐凝固,然后苦笑两声自我解嘲,成了我的日常标配表情。

回想下这一切的出发点,有些是「激将法」想激励我,有些是害怕我变得骄傲自大,有些是让我要坚强,有些则是要我把注意力全放在主业上,有些则是对教育(子女/学生)过程的疲劳和失望。

当然,也有些就是纯粹的恶意。

先不聊其他人,只说说父母吧。当我第一次看见「父母皆祸害」这几个字时必然也是震惊的:大逆不道,无情无义,怎么能这样说一个爱你的人。

但回到现实生活后,我逐渐被这句话的风味所迷住了,从受伤到困惑到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再到重新认识到解脱再到救赎。

最重要的是重新认清:爱和对你好是两码事。

以前不懂,因为我以为人是可以相互理解体谅的,包括父母和子女。但随着我长大我发现我夸大了「理解」的作用。生活中更多是「容忍」与「放手」。

假期玩了一款文字解谜游戏:「无心人生」。好结局的话让我尤为深刻:

「其实我一直希望您能恨我。这样的话,我就能毫无愧疚地恨您了。」

「但您爱我。只是您的爱,错得离谱。」

是这样,是这样一场温暖的悲剧。

要让我坚强的后盾是安全感,而不是创伤后遗症;

要让我自信的来源是自我肯定与自我认识,而不是「谦虚」与控制欲;

要让我专心主业的动力是明确的目标与规划而不是于家庭置身度外关进真空泡泡;

要让我建立长久稳定的爱情/友情的基础是教会我爱与被爱,而不是「反正都要分别还不如不交」这种浑话。

他们的榜样家庭在我看来都不好,至少孩子是不幸福的,连新房浴室瓷砖的颜色都没法自己决定。

我很感谢海伦凯勒和她的老师安妮,倒不是我学会了坚强与希望,而是我知道了「孩子是可以违抗父母的」,让一直内向胆小的我从想法到实践迈出了第一步。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们争执不断,但至少我活得相对更自由了,我可以拒绝我自己不想做的,去发掘我自己想做的。自由的争取漫长且伴随着泪水,但我的确比同龄人多了些许自由,而且不是「被窝里玩手机」而是正大光明名正言顺的自由。当然,以成绩不受影响作为一切的保证。

但代价也是显而易见的:敞开心扉,我离父母越来越近,但他们却离我越来越远。争执与冲突让我性情敏感,厌恶平庸;为了维持成绩我不得不放弃自己想做的去投资学业;由于给予自由父母不参与学校事务导致我遭到个别老师和同学的区别对待和冷暴力。

「父母皆祸害」理论的支持者总会遭到「白眼狼」、「没良心」这样的诋毁,但他们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对父母的爱,因为爱才会让人 soft,才会让人容易受伤。豆社把 Anti-Parents 小组屏蔽其实适得其反。

恨其实是寻求救赎的一条明路,这是写在我们基因里的原始感情。但「敢恨」常常被错误地理解为敢做什么,从而走错了方向。这也许是为什么西方的心理医生会告诉你「你有理由和权力去恨」,而中国的心理医生会为了稳定而告诉你「恨是不对的,要放下仇恨」。

同样的,哭是人基因里书写的本能,是真实的且对心理健康有益的,「男儿有泪不轻弹」「都大孩子了还哭」不知害死了多少优秀青年。花 5 分钟可怜一下自己再收拾行囊重新上路也是一种手段。

「父母相处指南」基本围绕「躲」在展开,我一开始认为不好,但仔细想想这才是最好的。大多数的家庭问题出在沟通与认知,尤其是「什么才是对你最好的」,而分歧的出现说明了时代社会的进步。我们走的太快以至于社会在分层成不同的世界。既然不是一个世界的,没必要在一起。

但有时父母没有自己的生活,他们反而离不开子女。哪怕子女工作成家立业生娃他们都要事无巨细一手包办。于是子女成了他们一辈子的玩具。这是可悲的但也可恨的,对父母;对子女,可怜的。

还好我的不是,我向他们争取自由的过程,他们自己也获得了自由。

我只希望他们能愿意告诉我他们的故事,无论好坏,无论喜悲,让这个家也成为我的家,与他们一起分享日子的酸甜苦辣。

还有,不要忘记我,也不要没打招呼就离开我。

(未完待续)[2]


  1. 由于本 QQ 空间屏蔽了大四及之前的傻缺动态(说说为主),诸君看不见以前的日志,欢迎访问我的博客的存档。 ↩

  2. 要写开学一月杂感的,洋洋洒洒近 3k 字只谈了家庭,别的更重要的只能有空再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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