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18

媚态观音

陈林

是对世俗的冷冷嘲弄，还是对红尘的深深眷恋？是对献身仙道的厌倦，还是对蛰居庙宇的不满？是生前经历了太多苦难，还是身后留下太多遗憾？是对膜拜者的忐忑不安，还是对迷途者的默默呼唤？你，独立北山之巅，一扫往昔的神圣庄严，向南来北往的香客和游客大抛媚眼！

忘记了自己跻身群仙，正受人供奉，与世绝缘；忘记了高高环绕的庙宇，紫的琉璃，红的庭院；忘记了门前的翠柏苍松，青的竹林，绿的草坂。忘记了斗转星移阴阳替换，忘记了日出日落昼夜往返；忘记了庭院之内还有庭院，忘记了青山之外仍是青山；忘记了穿僧袍的男人和女人，忘记了钟声、磬声、木鱼声、阿弥陀佛声；忘记了门庭若市烛光如炬香雾如云，忘记了香客的虔诚和游客的不敬。你，独立大墙之内，尝尽千年孤寂！欢乐离你很远，痛苦离你很远。你，高踞北山，俯瞰人间风云变幻。太平、战乱，荒年、丰年，统统与你无关；春风、夏雨，秋菊、冬兰，一概视之漠然。

记不清匍匐在脚下的曾有多少凡夫俗子——骚人墨客、显贵达官、贩夫走卒、英雄好汉；记不清曾有多少人当面评头论足指指点点——多少惊奇，多少惋惜，多少诅咒，多少赞叹！

不管别人的目光是充满敬意还是充满淫邪，不管别人的膜拜是装模作样还是真心诚意，你默然而且坦然，向人们展示千姿百态的魅力：眉宇间柔情万种，眼眸里顾盼生风。披肩飘飘，一面召唤人性的旗帜；念珠扰扰，一条激流汹涌的小溪；发髻高高，绾不住的高山流水；长袍袅袅，裹不住的春意盎然。一举一动，都是一种无言的蛊惑；一笑一颦，自有一种销魂的风采。

蜕掉肉体凡胎，不食人间烟火，蜕不掉的是心中那六欲七情。即使身化成石也终难忘记尘世的恩恩怨怨，生前的欢欢喜喜。香客的烛火，把你供养成一方尊神；游客的眼睛，把你鉴赏成一帧风景。你翩然于群仙之中，恋恋不舍的依然是脚下那一片世俗的土地！

注：媚态观音，大足石刻中的精品。传说是石匠偶见一含笑而过的少女触发灵感雕刻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