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跬步——读《世说新语》

晋明帝数岁，坐元帝膝上①。有人从长安来，元帝问洛下消息，潸然流涕②。明帝问何以致泣，具以东渡意告之③。因问明帝④：“汝意谓长安何如日远⑤？”答曰：“日远。不闻人从日边来，居然可知⑥。”元帝异之⑦。明日，集群臣宴会，告以此意，更重问之⑧。乃答曰⑨：“日近。”元帝失色⑩，曰：“尔何故异昨日之言邪？”答曰：“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注释】

①晋明帝：即司马绍。元帝：即晋元帝司马睿。

②长安：今陕西西安。洛下：今河南洛阳。西晋定都于此。西晋末年，洛阳被匈奴汉国攻陷，晋怀帝被俘，太子晋愍帝即位于长安；几年后，长安也被攻陷，晋愍帝出城乞降，被俘北上（后被刘聪所杀），西晋至此灭亡。此后，司马睿在江东建康（今江苏南京）即位，正式建立东晋。涕：眼泪。

③致：引起。具：通“俱”，全部。东渡意：晋元帝为琅邪王时，王导劝其镇守建康，经营东南，以图复兴帝室。

④因：于是。

⑤意谓：认为。何如：比……怎么样。

⑥居然：显然。

⑦异之：以之为异。异：不寻常。

⑧明日：次日。更：又。重：重复，再次。

⑨乃：却。

⑩失色：变色。

【今译】

晋明帝几岁的时候，坐在晋元帝膝上。正好有人从长安来，元帝问起洛阳的情况，伤心流泪。明帝问父亲为什么哭，元帝就把晋室东渡过江的意图全都告诉他。于是问明帝：“你觉得长安远，还是太阳远？”明帝回答说：“太阳远。没听说过有人从太阳那边来，当然是太阳远。”元帝对他的回答感到惊奇。第二天元帝召集群臣宴会，就把昨天的事告诉了大家，并又重问他一遍，不料明帝却回答说：“太阳近。”元帝顿时脸色都变了，问他：“你为什么和昨天说的不一样呢？”明帝回答说：“抬眼可以看见太阳，可是看不见长安。”

【点评】

明帝前后两种回答，都在他老爸预料之外，但都能进行符合情理的解释。但“举目见日，不见长安”一语，又要让他老爸痛哭流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