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将逸焉，及师于途

子将逸焉。路甚茫茫，不知何方。行甚狼狈，若丧家败犬。是日及暮，人皆如沐春风，言笑晏晏尔，难视其惫。何以唯子之惫邪？

其无他志。去此一城，前路不可知。遥视群徒手携行李返，或为彼一员。

其指目群徒，入车难定。出走之疾，心宛兔走。细思之，出者何?恶自父母，厌由残缺之家，故其自以是时去。既去，尤未思之。但求去矣。

音辄安人心，于乐声中，其徐徐静而坐怀前事。

昔之初归，阿翁使令之跪。子自以无过，可于翁眼乃遍身事非。莫须有之过矣。是其倦矣。对翁之问，其无以应。此于父眼见则尤为顽劣，蹴子触壁。子卧，闻其诟，未泣也，乃泣亦使自厌。孤一人，徒怯。

畴昔之变止矣，其待之三日而默之三日。少年默而遇此生冷其家，及陌而冷者，是其父也。故而必去之。

车至，其必去。俟去时，于后视，独不自知视者何，家之向。

车者，满载客也，其人与其有异者方。人生岂非亦然？众共赴死，而于死途各奔东西。子之旁，二子言笑尔。故其复心孤，此孤行也。其真不在子也，倘人之所始绝矣，何以度己？其必不思。更甚者不知其孤，徒寂寞而假非也。

始令自不思独者。即此，言渐不泣者，泪渐盈双目，忽觉如此懦弱。

尔起如厕，视镜中彼己，自觉甚哀。年复长，而若死者存。烟惛懵镜中面，同似惛懵子心，迷蒙而窘。反之位，二子已不在其旁。

车间时闻诸异，是众生相。子独默尔，但闻声，其心渐冷，独不得眠。

夜如兽之巨口，车驰若横噬兽口。此间子若寒冬，大雪纷飞。

车上渐无声，盖皆困矣。其独不得眠，谓之何？或以哀之甚矣。泠视同途者，众人萍水相逢尔。孤者有二，一者恨尽天下人皆与之同遭凶，而一者愿庶人得福，以视人福者，彼亦略感温耳。经途，众人去离别散，默祝之。

寅时，子始别车。是夜寒，正其冠，紧其衣。而不知所往，亦不知在彼，了了者自行当路。绝士师与馆人之好邀，不知所为，漫茫逍遥。

云掩月辉，寒风阵袭之，益难将息。街间无人，灯下之影犹怯兽，瑟瑟其身。寒夜愈寂寂，始高歌。

于是静夜，街衢寂寂之，子之声尤清。许因困矣，而又或在此异乡之夜，始怀往者。初若丐者箕坐道旁。坐是累矣，得一酒肆，简何居？然草草盥而卧榻。

夜初，淅沥起雨，清寒透幕。其真累矣，无知无觉。

晨，子渐苏，盥沐而去。见日初起，半映对之飞庐，为赤霞掩映，光自楼间下泄，若数龙吐金瀑。无声笑也。

自始归，去此待之不及十时之城，恍惚回视之，似与子别。其所以知，此终焉，子益坚，不复懦者矣。途者为师，子师之矣。是天下皆可师者，吾辈始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