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篇｜未敢小楼躲一秋——读《鲁迅全集》有感

未敢小楼躲一秋——读《鲁迅全集》有感

文/黄晨

先生以笔为刃，以墨为锋，著作无数。小说如《孔乙己》、《故乡》，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藤野先生》、《记念刘和珍君》等都是入选了中小学课本的。高中还有一篇杂文，《拿来主义》。我思忖良久，课堂上应该是没有出现过先生的诗。

民国诗坛百花齐放，那毕竟不是先生的主舞台。我曾胡想，莫不是诗作篇幅有限，先生不过瘾？这是玩笑话。先生的诗，就像他的傲骨一样硬。

最是耳熟能详的应该是《自嘲》里那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句无论是拳拳爱子之心，还是为人民大众鞠躬尽瘁，嫉恶如仇都是真挚如火，从胸口喷涌而出的感情。我还喜欢下一句：“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先生何曾躲过一秋啊，参加杨铨的追悼会时故意扔下的家门钥匙，便是他直面刀兵，不惧烈火的写照。

《答客诮》就可爱多了。据说这“客”多嘴先生太溺爱儿子周海婴了，他大笔一挥：“无情未必真豪杰，恋子如何不丈夫？”怼得结实！颇有“是真名士自风流，为大英雄能本色”的。鲁迅可不是白挨骂的，“答诮”用语也够狠。其实我也浅借两句还击过某些“键盘侠”。谢谢先生！

《题三义塔》中，“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我一度以为出自金老的小说。西村博士救下的一只小鸽子，随塔叫了“三义”，没等成为中日友好的象征，就葬身黄鼠狼爪下，让人怎不感叹世事无常啊！所谓“兄弟”，西村与先生可以是，中日两国更可以是。我想，先生或许也想起过当时已经反目的周作人吧。想到此，便感到全诗侠意之余又添悲凉。

既然提了周作人，便得提《别诸弟三首庚子二月》，三首，八十四字，皆是兄长对弱弟的牵挂。诗成于1900年，先生只有二十岁，谋生无奈，偏教别离，日暮添愁，万里长风。“我有一言应记取，文章得失不由天”，难啊。先生对家中弟弟之上心，让我情难自持，打开手机给堂妹发了消息。她没回。

先生有些许悼亡诗。这让人一想就打心里疼。哀范爱农的“古人云散尽，我亦等轻尘！”为柔石等人写的“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海油幸好是一场乌龙的“瑶瑟凝尘清怨多，可怜无女耀高丘”，《悼杨铨》的“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先生不算长寿，却要强撑病体送别那么多位昔日战友，其悲，其郁，其愤，可想而知了。怪不得他要以血荐轩辕，几人能定江山不被烽烟灼烧啊，先生的小楼可能经几番风雨。

《烟水寻常事》是最平静也最孤独的。“烟水寻常事，荒村一钓徒。深宵沉醉起，无处觅菰蒲。”先生难有这么清、隐、静、寂的诗文。也许孤独是文人的宿命。若有来生，先生就只做个文人吧，连着瞿秋白先生一起不下小楼，多好。我又想起《偶成》：“文章如土欲何之，翘首东云惹梦思。所恨芳林寥落甚，春兰秋菊不同时。”诗起自《九歌》，“春兰合秋菊，长无绝合终古。”何其壮哉！又有《赠画师》，文人相和，最是动人。

《七绝·所闻》里，侍晏娇女“忽忆情亲焦土下，佯看罗袜掩啼痕”，让人泪尽，我脑中记起杜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所谓“豪奢无告”，便是如此。

诗最见功力。先生的诗如其人，集大成，发肺腑，以真心。

2022-05-31

（小主冷岩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