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韦恩有一部西部片,叫《战车》。内容主要讲述失去牧场的约翰·韦恩伙同四人,去抢夺劫掠了他牧场的地头蛇的黄金。他所招募的四人中,有虐妻者、酒鬼、好色之徒,当然,还有印第安人。
当印第安人带领他到印第安人的营地时,这位已经成为半个白人的印第安人看着周围,注视着老老小小的同胞,说道:“愚蠢的印第安人!”约翰·韦恩反问:“难道你不是印第安人?你不是很聪明吗?”印第安人说道:“当然!因为我学会了在白人世界里生活,随时随地抢你能抢的东西。”
印第安人据说是在一万两千年前,通过亚洲和北美相连的陆桥,跨过白令海峡,来到北美大陆的。他们先在阿拉斯加和育空地区落脚,猎杀体型巨大的猛犸和美洲野牛过活。到了一万年前,阿拉斯加和育空地区自然环境开始恶化,他们只得向南面扩展。渐渐的,他们的脚步走遍了整个美洲大陆,他们依旧没停下,继续向南部走去,直到望见了白雪覆盖的南极洲大陆,他们才定定神,停下来。他们为什么走得那么远?没人知道原因,也许他们只想看看火地岛壮丽的日出也未可知。从非洲起源的人类,一直走啊走啊,走到天涯的尽头,这真是一趟神奇的旅行。
他们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首领,他们没有“提名委员会”,不用推荐,也不搞“民主集中制”,他们只崇尚言行“第一”的人。其一,他必须具备最好的狩猎艺术;其二,他必须能言善辩。即使拥有了领袖的地位,他们依旧和普通族人一样,没有特权。当族人质疑他的决定时,他不能用暴力“说服”,只能苦口婆心地劝导。
他们抽着烟,创造出神秘的玛雅文明、印加文明、托尔特克和阿斯特克文明。他们将石头削的见棱见角,然后规规矩矩码成圣殿,将奇异的文字刻在特殊的石碑之上。接着看着月亮、星星,创造出太阴历。他们推算金星的年份,一千年的误差也不超过一天。他们算出了日食的时间,修建规模宏大的陵寝,他们好像预感自己的必然凋零,不停地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记录自己曾经的存在。
他们的种族纷呈,有“苏族”,有“阿帕契”、“黑脚”、“平头”……他们像极了中国古书中的“猃狁”、“山戎”、“鬼方”、“林胡”……
一五四零年,西班牙人来了,接着欧洲其他的人也来了,英国人来了,法国人来了,更厉害的武器也跟着进来了,灭族的战争开始了。梅尔·吉普森在自己导演的《启示录》里,描述了玛雅文明的灭绝:虽然经历内部惨烈的厮杀,但是最终还是被另一个大陆的另一支崭新的文明摧毁。
整个美洲大陆,几百年来,陷入一片战争的海洋。这里开始演绎传奇,阿帕契战士手中的斧头,白人冒烟的枪管,“疯马”拉满的弓箭,“坐牛”胸中迸发的怒火。这里有太多的故事,湮没在历史尘埃之中。“秋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几乎是中国汉唐边塞的复刻!
当然还有一支,他们当时没有深入到大陆的腹地,只是远远守在白雪的世界,吃着“基维亚克”(Kiviak)和海豹的肝脏,唱着喉咙发音的“katajjaq”,他们用标枪猎杀世界上最大的动物——鲸鱼。然后垒起石头柱子,扑倒迷茫中的驯鹿。他们渴了吃雪,困了睡地。将一片毫无生气的土地,装扮成宜居的家乡。他们就是因纽特人。一九二二年,罗伯特·弗拉哈迪把一部历经千辛万苦拍摄的纪录片《北方的纳努克》呈献给世人的时候,人们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竟然生存着这样堪称奇迹的人类。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美国好莱坞,印第安人的形象通常是不开化的蛮夷。他们富于攻击性,他们说着白人听不懂的语言,信着白人理解不了的宗教,更重要的是,他们见不得白人安逸文明的生活。从五十年代开始,印第安人逐渐变成了被白人文明所感化的奴仆,他们有了白人一定程度认可的忠诚,他们不苟言笑的脸上也不再是咄咄逼人的仇恨。到了七十年代,好莱坞的西部片不再轻易贬损印第安人,而是开始学着用较为正面的形象来描述这片土地的最早持有者。
一九七三年奥斯卡颁奖典礼上,个性分明的马龙·白兰度因为《教父》获得了奥斯卡奖最佳男主角,他拒绝领奖,仅安排了一位印第安土著小女孩“小羽毛”登上领奖台宣告世人,马龙·白兰度之所以拒绝领奖,是因为电影界把印第安人塑造成了野蛮残暴的角色, 除非这些现象获得改善, 他才会对此奖表示尊重。只不过,坐在下面的宾客当听到小女孩的这一番话时,他们发出了一片嘘声。显然,他们不仅否定马龙·白兰度的呼吁,还没有做好接受印第安人成为“正常人”的准备。
但是,电影里总有些异类,就像巴斯特·基顿拍摄于一九二二年的《白面酋长》,嬉笑滑稽地调侃了一把白人对待印第安人的伪善与谲诈。
一九三一年的《壮志千秋》,那个一辈子与命运战斗的杨西,从异地回到久别的家乡,得知自己儿子要娶一位印第安酋长的女儿时,人人都在反对,他却大为赞赏,因为“这代表这片土地将平等赋予了每个人”、“我们现在做的将来会成为效仿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