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家里没有电磁炉,没有电饭煲。煮饭炒菜全靠一个用砖垒起来,外边用泥严严实实封住的柴火灶。
几乎家家户户用的都是这个,只有少数几家有钱人用的上蜂窝煤的火炉。很少,要问有多少,最起码我上学所经过的路上是没有一个的。
我上学的路那真叫四通八达,十字路口的每一条路都可以走。想快点到学校你可以走前边和左边,想在路上逗留,欣赏一些花花草草可以走右边。当然走后边也是可以的,但是前提是你不畏惧经过你家路口时的棍棒。
我下学时独爱走最长远的路。不是因为我怕回到家的棍棒,而是最长的路上人家最多。
学校下午五点下学,部分人家这是已经开始烧火做饭了。我总是第一个跑出教室,每一次都能和正在敲挂在大榕树上的铃的老师打一声招呼,久而久之竟然和老师熟了起来。
出了学校就会自觉的放慢脚步,因为学校门口那户人家中午总是吃肉。我是很垂涎肉的,小时候只有过年的时候父亲会煮一大锅猪肉,而这一大锅往往不到两三天就会被我横扫干净。
回家的路上趁着天色稍有朦胧之意,我总能看到每户人家院子里升起飘渺炊烟。这些炊烟里夹杂着酸甜苦辣,五味杂陈,虽说寥寥烟气,进入口腔后竟也变得浓重起来,仿佛享受了山珍海味,饕餮盛宴。
我是不直接进家门的,总是会在墙外驻足一会。我家的柴火灶靠着墙,每次烧火总是会有一缕烟顺着长着青草的墙爬出来,而后钻进我的鼻孔,进入我的身体,与我融合,随之升华。
所以我总是会驻足些许,来判断母亲做饭没有,做的什么饭。
我是很乐意去闻这种味道的,就像有的人戒不了吸烟,那时的我也戒不了这种味道。它似乎虚无,但却真实的抓住了你的味蕾,留住了你的回忆。
有时放学回来,看不到炊烟,我就知道母亲又下地干活去了。或是野草太多了,又或是庄稼需要浇水了。总之地里的活儿是一年又一年的干不完的。
母亲下地干活一般都会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回来,然后烧火做饭。柴火是一直有的,农家最不缺的就是柴火了吧。
做不完饭天就完全黑了。这时柴火灶里的火苗蹿腾着,缓缓着烤着黑乎乎的锅底,仔细的蒸熟着每一粒米饭。母亲说烧火不可以太旺,否则饭会烧糊。我在听着,也在琢磨着。
“人也不可以太盛太燥,搞不好烧毁了自己。”
我尤其喜欢母亲用柴火灶烧花生。烧花生是要在吃完晚饭之后,去正在盖房子的人家用塑料袋装满沙子。这是烧花生必要的材料。
我们将“偷”来的沙子全都倒在一口大铁锅里。这个锅可是真大,它不用来做饭,在我的印象中它好像就是为了烧花生而存在的。它被锈蚀的全部都成了黄色,似乎不知它买来就是这个样子,还是被岁月所侵蚀。
烧花生的步骤很简单:花生不用剥皮,直接和沙子混入一起,放到柴火灶上用干农活的铲子翻炒,直至看到每一个花生变得金黄了,母亲就会取下金黄的大锅,用双手在半空中用力摇晃。我那时总会感到母亲无所不能,且力大无穷。
谁知,当年力大无穷的母亲如今却怎变得如此瘦弱且满头白发。
冬天,是我小时稍稍有些期盼的季节。那时的冬天雪很多,不像现在,冬天还没过,春天就来了。下雪后我总是喜欢和玩伴去我家后边大深坑里滑雪,玩的冷了就回家在柴火灶里升起来一堆火,我们一行人就挤在火堆旁取暖。
冬天也因为柴火灶而温暖了起来。
后来也就渐渐的长大了,我走出了农村,去了一个满是电磁炉的大城市。物质条件越来越丰富,用电磁炉做饭着实省事了不少,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今年过年我竭力请了几天假,打算回家看看,看看父母,也顺便找回一点回忆。
刚进村口,就看见一个个大黄管子像爬山虎一样攀沿在各家各户的墙头之上。听父母说:“这是今年刚给安装的天然气,现在家家户户都用天然气,做饭别提多省事嘞,就是用这玩意得给钱,给的还不少呢。”
“用天然气不污染空气,因为的柴火,煤块都太污染了,国家这么做是对的。钱到时候让我来给,你们放心用就行了。”我怕父母因为钱而不舍得用,便安慰着说到。
有了天然气着实方便了许多,父母不用再去囤柴,只用手一拨一弄之间就把饭做好了。用天然气做的饭吃着就是不一样,火候恰到好处,再也没有了当初用柴火灶烧饭,把握不准火候而产生的糊味儿了。
我去老家看了看,没有多大变化,就是当初烧火做饭用的柴火灶改成了敞篷,我们家的三蹦子安安静静停在里面,受着曾经烟火的熏陶。
广播里,村长用他沙哑的嗓子喊道:“不准烧火,不准囤煤,让检查的发现了就全部拉走,还得罚钱嘞。”
我突然感觉到,好像回到了家,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