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一块一对物九毛九——舒生读《论语》第一百二十八

很久以前，一位山西商人外出山西去从事贸易的营生，在横渡黄河时，遇见一船夫。山西商人问道：过岸多少钱？，船夫曰：一块钱。山西商人又问道：八毛八行不行？船夫曰：不行。山西商人再次讨价还价道：那九毛八总可以了吧？船夫在想，“听说山西商人精明很会算帐，看来一点也不假，今天若不给他便宜点是不行了”。船夫最后佯装无奈道：算啦！真服了你啦，就少收你一分钱吧，你就付九毛九吧！这位山西商人欣然接受了这个价格。船行到对岸，船夫禁不住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别人过河都出一块钱，而你非要少给一分钱呢？山西商人答道：有了这一分钱，万一生意赔了，那就指望靠这一分钱起家啦！自此，人们便把山西籍商人这种近乎抠门的精明调侃为“九毛九”。 

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

樊迟是孔子的弟子，樊须字子迟。也是其师兄冉求的部下。冉求在季氏家里做家宰的时候，他在冉求手下做事。樊迟是孔子的第三批学生，是在他周游列国后招收的，有人说他是齐国人，也有人说他是鲁国人。他比孔子小36岁，喜欢种庄稼，是个重农派。他曾为孔子驾车，和孔子还是比较亲近的。他经常问孔子问题，但会具体到怎么做庄稼、怎么做农圃，孔子每次回答他的问题也都比较具体，给人感觉他的天资一般，悟性不高，孔子曾评价他“小人哉，樊须也”。当然这里的小人是从士族和平民角度分的，是孔子感叹他虽然好学，但还是摆脱不了平民的习气和思维。

这章本身的意思比较浅显，樊迟向孔子请教什么是智，孔子说：多做对百姓有意义、被老百姓认为有道理的事，至于鬼神要敬而远之，这才是聪明而有智慧。樊迟又请教什么是仁，孔子说：遇到事把困难留给自己，把好处和收获先给别人，后给自己，这就叫仁了吧。这里孔子对两个形而上的问题，都给了十分浅显的回答，比较契合樊迟的实际，也是因材施教的典范。不然给他说的云里雾里，容易把他搞懵。

什么是知，什么是智慧。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孔子的回答很樊迟。“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朱注：专用力于人道之所宜，而不惑于鬼神之不可知，知者之事也。就是说，只管人事该怎么办，对那不可知的鬼神，敬而远之，别被鬼神所迷惑，那就是知了。程颐注：人多信鬼神，惑也。而不信者又不能敬，能敬能远，可谓知矣。前面说过，孔子是如有神论者，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对于鬼神因为它不好否定，但也不能肯定，那就存而不论。

但儒家提出了一个在当时算是非常有智慧的观点，那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这里不得不提及当时的社会实际，殷朝留下很多关于祈雨的记载便是典型例证，此外，就是更为重要的祭天、祭祀祖先神等等。到了春秋时期，孔子对原来以祖先崇拜为渊源、由巫术信仰为支撑的宗教性儒家做了重大革新。也就是强力推进从原始的宗教意识中脱离和革新，摆脱那种对于“天”和“鬼神”信仰与恐惧观念。不把祸福寄希望于鬼神，而是把眼光放在人间，放在自己身上，做好当下的事，做好自己的事。

孔子革新的“儒家”更加理性和实用，“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已经过了的事就不说了，已经过去的人保留一份敬畏，但目光专注于当下。而且把对鬼神的敬畏转化为对父母的“孝”，也拉回到人间、拉回到身边。如此一来，使殷代以来传统伦理之一的“孝”的观念，从对宗族祖先灵魂的祭祀礼仪质变为亲子关系中具有伦理意义的行为，对“天”的敬畏之情，与其说是缘于“天”的人格化，毋宁说是对于天的超自然法则或命运主宰者这类性质的敬畏所致。这就从神本位走向了人本位，以人为本的雏形自夏商生发，到了孔子以后，逐渐成为我们民族定格的文化基因。

接着是樊迟问仁。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孔子的回答还是很具体。“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借用华杉老师的说法，这句话有三层意思：一层是先干活，后拿钱，这就是仁。先把自己应尽的责任做好了，再去想自己改的的回报。二层是冲锋在前，论功的时候躲在后面，就像前面说的“大树将军”那样，这一点就比较难做到了。人们经常说“大事难事看担当”，但很多人看到大事难事就跑了，但论功行赏的时候都回来了，想分一杯羹。三层是更高的层次，凡事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与之相呼应的是范仲淹那句脍炙人口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样的人那就是圣贤了。

当然，这是对下属的要求，按照孔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理念，下属要有下属的样子，前提是领导要有领导的样子。农民常说“对人一块一，对物九毛九。”意思是说，一块钱的东西，我可以砍价到九毛九，把它买下来，它还是它，没有什么变化，我少掏了一毛钱；但对人不能这样，一块钱的薪酬，如果我砍到了九毛九，可能人心里就不舒服，工作就不尽心，价值就会打折，如果一块钱的薪酬，我给一块一，那多出来的一毛钱，体现的是尊重和看重，恐怕他就会发挥更大的作用。或许，这也是给小费的原因吧。

学习贵在切记体察，那这句话来反思自己，可能每个人都会有不一样的体会，有人觉得“这句话太对了，我就该得一块一”，相反有的人会说“以后我该给别人一块一，哪怕加不了工资，多加上几句温暖的话总是可以的。”这便是假学与真学、不进步与进步的区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