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边缘-第一章

题 | 归途难书

遥远的海边，老人拖着陈旧的木船，将绳子拴在岸边的木桩上，船上的老狗，耷拉着眼皮，疲惫慵懒，看着金灿灿的沙滩，狂吠着，着急上岸，期待已久的沙滩，在上面打滚撒欢。

你捡起一片鱼鳞问我，“这是谁的铠甲？”

我偷着笑了，“着大概是三太子的吧。”

你斜撇了我一眼，“呵，胡说八道！三太子又不是鱼。”

我顺着你的话，“这肯定是美人鱼身上掉下来的，肯定是她偷偷上岸私会情郎了！”

“说是不是你，你就是那个情郎？”，我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边走边说，美丽的海岸线，金色的沙滩。潮水慢慢涌上沙滩，不时会从海底涌上一些海带，几片残缺的贝壳。你牵着我的手像极了一个大姐姐，走在绵软的沙滩上吹着海风，品尝着大海的味道，倾听着潮起潮落的涌动。

在大海的边缘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脚印，在潮水的翻涌里又渐渐消失，海潮一次一次的袭来，打湿了你的长裙，我也放下裤管，陪你浸湿在海水里，远处的礁石激起了雪白的浪花，像是大海的孩子，俏皮的跳跃。天边的海鸟，挥舞着翅膀，时而东来，时而西去，在海天相接的天际，自由的起舞。

黄昏的落日，霞光万丈，金色的光芒落在你的头发上，焕发着璨烂的光芒，你好似披上了霞衣，光彩夺目，闪耀在美丽的海边，像极了一个美丽的新娘。我们的身影倒影在沙滩上，悠长悠长，你说好想在海上盖一座房子，随着海风漂流，漂向远方拜访未知的地方。

而我在那漫长的岁月里，早已忘记出发的日期，大海的尽头遥不可及，漂泊在冰冷的海水里，海风吹起我的头发，更像是揭开遮脸的帆布。看一看那张曾经稚嫩的脸颊，红彤彤的像被烤熟的猪皮，晃动的甲板上，我双手扶着栏杆，望着远处的落日，又是一天，风平浪静。

不知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以前的我趴在那个地方，更多时候是在晕船呕吐。现在的我早已四平八稳，完全适应了这种上上下下的动荡，用我同事老王的话说，“没有这吨位，还想在海上混，早被风吹的没影了！”，是啊180斤的大胖子，又岂是这小小海浪可以动荡的。可是话又说回来，要想跑船，没有一个好的体格根本扛不住，长时间的海上颠簸，万吨巨轮，在茫茫大海之中也不过是一片树叶而已，更何况是一个人呢？

想想自己，按说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之中，我可一直都是瘦得皮包骨头，不能说是玉树临风吧，也算是英俊潇洒了。哈哈，虽说有那么一点儿的夸张，但是也绝非大放厥词了。 现在想想当初的我，不知道多大的勇气，才走上这条与世隔绝的海路，如果说时间是一味良药，那真的是将我彻底的治愈了，那个曾经千疮百孔的伤口，已经在海风的苦涩中抚平，与这种漫长岁月中的期待相比，不值一提。

时间更像是一颗旋转的齿轮，最终我还是回到了，曾经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地方，而这里正是我漂泊的开始，而那个在我心中早已融化的名字，就在这座城市里，未曾离开过。我更像是一个远方的来客，期待着落地的那一刻。八月，听不见聒噪的蝉鸣，炎炎烈日炙烤着这座古老的城市，火车的鸣笛一次次告知，即将抵达目的地，慢慢的靠近停在了福安站，有人说这福安站，更像是一座古老的寺庙，而这福安，正是幸福平安。当然这是个美好的祝愿吧，这座古老的城市保留着古建风格，而这座庞大的车站，也看起来像是一座皇家寺庙。

作为整个西北区域的经济文化中心，这里汇聚了来自大江南北的美食，而我来此，却非只是为了吃。一下火车，迎面袭来的一股热风，让人不禁想起海风的凛冽，这就是福安的夏天吧，热的让人无处遁形。我早已有所准备，毕竟这里，是我曾经难以忘却的福地，而如今的我却只是个客人。

走出车站，阿羽早已在站外等了许久，一个看起来黑黑瘦瘦的小伙子，在人群中格外醒目。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变的便是这黝黑的肤色，以至于拥挤的人潮之中，我一眼便认出的他。还不等他发现我，我早已走近他身旁，“羽哥，我在这！”好多年了我就一直都叫他，“羽哥”，渐渐的也改不过来了，他就是我多年的好朋友，陆羽。

羽哥忙向我招手，走过来接过我的行李。

“热吧！呵呵，这一路还好吧，走带你先去吃饭吧”

我笑着说:“还行，就是有点饿。不知道羽哥今天带我吃啥好吃的。”

“那当然是老三样了，还不知道你呀！馋了吧，走……”

在这座城市里，我们常常提起的老三样便是，别的地方无法吃到的，三种特色美食，红油酿皮，腊肉夹馍，羊血饸烙。有人惦记红油酿皮的劲爽，有人惦记腊肉夹馍的绝味，而我却钟爱羊血饸烙的滋味。可以说这三种美食一起吃让你能品味到这座城市的饮食文化，无论你吃过什么山珍海味，比起家乡的味道，都只不过是舌尖过客而已，在这里唯独留在，人们心中美食，也只不过是这简单的“老三样”。

我们选了车站不远处的一家店，羽哥说，“这就是我们以前经常吃的那家店，搬来这里已经两年多了”，走进店里老板问，“二位吃点啥！”，羽哥不等老板奉上菜单，直接说，“老三样，两份！”。我们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羽哥跟我聊起了这些年福安的变化，想了想我离开这里已经四年多了，当初为了离开秦雨诺，一个人远走他乡，这些年来更是没少吃苦头，如今又回到这里，才感受到家的亲切。

羽哥递给我一根烟，问我这些年过得怎样？我摆摆手说道，“我已经戒烟了”，我抬头望着窗外，更像是一种解脱，我说这两年来，一直没有跟家人朋友联系过，在外面跟着人跑船，从大连到韩国的航线。整整跑了四年多了，整个人也变得沉稳了许多。提及这段痛苦的岁月，不由得让我想起，当初出走的狼狈，那时的回忆早已在海风中吹散，可当时的场景，此时在脑海中也慢慢浮现。

那一刻，我如同掉进了时空隧道，置身这熟悉的场景中，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天还没亮，在窗边的书桌上，我留下一封诀别的书信，从她的世界中永远消失了。没有顾及家人的感受，那时候我真的只想，走的越远越好。也许我再也无法经受，那样的打击，对于爱情更是望而却步。

就在结婚的前一天，雨诺的妈妈，以死相逼幡然反悔。我不想让她为难，只好自己一个人选择跑路，四年的时间里，没有对方的任何消息，也变成了真正的陌生人，也许还会再次相遇，却不会再次相识了，这就是天意吧。你不曾信命，但只能妥协于命中注定。当你觉得一切刚刚好的时候，总会有一个让你始料未及的坎坷等着你，而我没能迈去，也迈不过去。

如果当时真的能够厚着脸皮，把一切都扛下来，可能现在的生活，也不会如此的落寞吧。当然，我也无悔于曾经的决定，毕竟是自己成长过程中的黑历史，在众人口中变成了不可更改的罪证，这就是为什么人活得那么累吧。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以至于忘记自己的存在，变成了别人的影子，而我那四年里正是，为了别人而活，才跑那么远，在人言之中，在时间流逝里，钝化了敏感的自尊心，脆弱的玻璃心，练就了一颗朴实的平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