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丈的“小聪明”

姑姑、姑丈从老家来杭州看女儿，抽了一天也来我家作客，见一下同在杭州的父亲，顺便看一看我们的新房子。

但姑丈这人我并不喜欢，嘴巴活，话说得漂亮，原本是好事，却总喜欢变着法地摆弄自己的小聪明，讲话往往拐弯抹角，让人一下子听不懂，最后倒显出我们的傻笨来。

作客这天，姑丈和父亲喝酒，父亲因为年轻时喝酒太多，伤了胃，平时并不多喝。难得姑丈过来，自然是要放开些。只是一喝多，一改平日沉默寡言的性子，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起来。母亲看不下去，开始翻旧账。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外出工作，不担心儿子女儿没饭吃，倒要担心每天喝醉酒的父亲是不是又跌到了哪个沟里。

父亲酒量浅，但是面子薄，别人劝酒从不拒绝，所以去外面吃饭，往往都是醉醺醺地回来，总是闹笑话，再加上那时候家里穷，也因此被人明里暗里地看不起，好强的母亲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姑丈大概是听不下去母亲的碎碎念，转头和我说，你打开手机查一下明天有没有雨。彼时，我已经吃完了饭，正在逗弄川儿，自然也未曾留意他话外的意思。拿起手机，就去看天气预报，很认真地告诉他没有雨。他的嘴角带着很浅的笑意，我不明白，转头看母亲，母亲告诉我老家有句话：翻旧账第二天会下雨。

我楞了一会，不好发作，只能陪着一起笑。

只是忽然想起十几年前，我刚去杭州上大学，姑丈那时候正在帮他女儿带孩子，离我的学校不远，因此时不时地会叫我去吃饭。我刚从农村出去，没见过什么世面，难免有点局促不安，再加上本身不爱说话，每次去都会被奚落一番，并不好受。有一次，去吃饭迟了两三分钟，姑丈见了我就说 “总统终于忙完了”。让年少的我愤恨了很久。

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我又无法用更巧的言语去回击，于是就笑一笑，并不真往心里去。只是和他总有层隔阂，怎么也亲不起来。

姑姑、姑丈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天，坚持要回家睡午觉。我带他们出去，结果姑丈微醺，进了电梯就按了关门键。等我们坐另一个电梯下去，已经不见他的踪影。姑姑着急，给他打电话，又发现电话放在她包里，我跑到小区外面也没见着人，问了门口的保安，说并没有人出去。于是又带着姑姑在小区里四处找。最后发现他正坐在水池旁边的竹椅上借着酒劲哭。

边哭边说，女儿那里也这样，侄女这里也这样······我找不着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刘姥姥，刘姥姥，我带板儿来看你了······

酒真是个好东西，怎么还能把人变得这么温良了？忽然就觉得这个小老头儿也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