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gay,今天,失去了所有。

天空高处突然充满生气, 

一百面火旗的光辉照向大地; 

它们在太空跳跃飞舞,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淡淡的星光在其中黯然失色。

                          

                                       ——科尔里奇●《老水手之歌》

多多,28岁,是个作家,是的,作家。本职工作在一家国际艺术机构做策展人的他,酷爱写作,曾出过数本散文集,写过剧本,目前还有几本小说在出版的前期策划中。

2019年的新年前一周的清晨,他收拾好北京住所的行李,踏上了火车站的G721次高铁。多多不喜欢坐飞机,虽然他的收入足可以支撑他任何一次飞行的头等舱,但是,他坚持不坐。

他喜欢火车,记得小时候父母带他去北京旅行,那时候还是老式的慢车,他们一家人在火车上睡了几个日夜。当时的他,太小,第一次做这么久火车的他,只记得在火车上的那几个晚上,一车厢的人都在熟睡,小小的他,受不了上铺乘客的鼾声大作,怯怯地穿好衣服,费力地推开车厢门,一个人悄悄地走到走廊边,掀开车窗的卷帘。

车辆正在穿越一片荒无人烟的戈壁,荒凉到无法言说的戈壁,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那么美的星空,墨蓝色的天空底里,缀满了碎碎密密的星星,车在动,那些星星也在动,仿佛彼此间有种迷人的呼应。幼小的多多,坐在走廊的折叠座椅上,靠着车窗,他,看呆了。

长大后的多多,来到了北京求学,之后,凭借着出色的艺术功底和文笔,在工作岗位如鱼得水,得到了法国总部老板的器重,被委以重任。凭借着工作的机会,他经常出国参加各种艺术展览,欧洲、北美、日本,他几乎去遍了所有的艺术重镇。

多多在艺术的洗礼中,越来越体验到了超越世俗的美,那种美,让他迷恋,使他癫狂。然后,他终于邂逅了他此生最向往,也最渴望的两个字,爱情。

多多只谈过一个男朋友,Francis,32岁,一位他第一次去巴黎凡尔赛宫游览时,因为问路而结识的一位当地的华人,两人第一次聊天的时候,本能的一种chemistry在二人的四目流转中,让他感受了他活了26年以来都不曾体会过的灵魂冲动。

就这样,他们恋爱了。多多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两个男人的异地相处,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多多只能靠每年两次的法国总部出差去见Francis。但,多多喜欢这种感觉,在每一次见面后,犹如干柴烈火般的灵肉交合后,他俩都会去欧洲旅行,巴塞罗那—高迪圣家族大教堂,意大利—比萨斜塔,捷克—查理大桥,西班牙—阿尔罕布拉宫,都曾留下过他们的足迹。

他,唯一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和Francis能在来年去到冰岛,看看举世闻名的黑沙滩和极光。一个原因,多多想在那里向Francis求婚。虽然,他还不是那么了解这个男人,但是,他知道,他爱他,他只知道,他,爱他。

在2018年的冬至那天,多多的梦,破碎了。

在一周没有收到Francis的任何消息后,他在那个周六的早上,收到一封他的邮件,多多花了20分钟把他读完。Francis原来早已结婚,妻子是法国人,还有一双儿女,他本来见到多多的时候,就想跟他坦白,但是不知什么原因,他没有说出口。

终于,真相大白。

多多看着邮件最下面的一句:

Désolé, mon cher, pardonne-moi, je t'aime.

对不起,亲爱的,原谅我,我爱你。

Votre Francis.

你的Francis。

他,看了好久,但,并没有哭。

那天,他没有去上班,就在家里,坐着,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一天。

多多,唯一爱过的这个人男人,这个答应和他去冰岛看极光的男人,这个他唯一他想要的共度一生的男人,就这么,离开了。

归家的火车上,多多在睡梦中,仿佛又感受到了某种别样的情绪。他从车厢的上铺费力地直起身,轻轻地爬到地上,如儿时那般。走到火车的走廊,掀开车窗的卷帘,映入他视野的,是一片死寂如黑幕布般凝滞的天空,没有星星。此刻,多多静静地倚在车窗上,突然,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火车的隆隆声 ,自己的心跳,和走廊其他乘客的低语,他,都听不到了。

他,静静地蹲下,就坐在车厢的一隅,闭上眼睛。插上耳机,按了PLAY键,Michelle Pfeiffer的歌声,如幻境般的倏然响起:

Please will you come home

Will you stay with me

Say you'll laugh

Say you'll understand

Say you'll dance with me

Say you'll smile that silly smile for me

Say you hold me in your arm so sweet

Will you come home

Will you come home to me

Home my love

We will never forget you

You will never leave

In our hearts we kept you

We'll be safe.

多多听的入迷了,渐渐地,他仿佛失去了意识,他,睡着了。

他的魂魄仿佛游离出了他的躯壳,飞到了他和Francis初识的巴黎的那个夏日的午后,他看着对面这个梳着复古分头,一身白色西服,眼神如炬的高大英俊男子,第一次和他握手时,他被从未感受过的一股温热的力道所征服。他,仿佛又看到了,他们在斯洛文尼亚的布莱德湖畔,依偎着彼此,他读他写的诗给他听,他给他唱法国的民谣小曲儿。他,仿佛又感受到了他们在第一次肌肤之亲时,他在他耳边急促的喘息声,以及让他此生难忘的阵阵酸楚。

最后,他的魂魄继续飘,不断地飘,飘了不知多远,落在了北大西洋上的一个孤独小岛,那片岛屿,阴沉低哑,萧瑟不闻。他站在岛屿的一篇黑土地上,在远处,他看见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向他招手。那是Francis!他不顾一切地拼命地喊,但是他发不出声音!他发疯似向他奔跑,但是,双腿却像注了铅块一般的沉!Francis站着没动,只是一点一点地模糊,一点一点地,没有声音地。最后,在从天而降的一片紫色和绿色光晕的笼罩中,Francis,消失了。

在这光晕的舞蹈中,多多慢慢睁开了眼睛,抬起头,他望了望车窗外,车外,漆黑一片。

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是的,

这个gay,

今天,

失去了所有。


孤疯

2019.7.2

(原创有声文学公众号:声来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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