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豆浆

一向把日子过得仔仔细细的老董,在对待钱的问题上,一辈子都留着后手呢。

打上班那天开始,就省吃俭用从嘴里抠着,从自己身上省着,一直干到退休,都舍不得乱花一分钱。

把攒“过河钱儿”,当成了毕生追求的老董,即使供着两个孩子从小学上到大学,在城里买了两居室,也都在心里不知道要反反复复的,默默地盘算过多少遍:“绝对不能够把两口子口逻肚攒的那点钱,花个毛干爪净。”

尽管家里所有的刚性支出,也就是说该花的钱,比如两个孩子的教育所需,逢年过节孝敬老人等等,这些一点儿都不能打折扣的支出之外,那也是应省尽省,能节流的地方,对自己下起手来,狠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以前,是想花钱,而舍不得花钱。可是,这次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让老董这辈子终于知道了,除去舍不得花钱之外,还会有想花钱,而花不出去钱的时候。

从小就好豆浆油条这口儿的老董,眼瞅着离家仅几步之遥的那家,自己吃了十几年的“豆浆大王”,硬是被这次突如其来的疫情给弄得不得不“内部装修”了。

即使不“内部装修”也开不了业,即使开了业,也很少有人敢冒着生命危险,为一张嘴而越雷池半步。

以前,平时好豆浆油条“这口儿”的老董,都是到离家稍远一点的“早市儿”去买。同样是油条豆浆,早市上买和到“豆浆大王”的店里去买,可是差着一多半儿的价儿呢。

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老董,绝对不会多花一分冤枉钱,去满足自己这张馋嘴。

每当清晨醒来去逛早市儿,买早点的时候,路过胡同口的“豆浆大王”,都会在心里面默默地叨咕一遍:“等我有钱了,每天早点都必须在'豆浆大王'这家店里吃。”

“不但要把摊鸡蛋的煎饼果子,吃到撑,而且,还必须要两碗豆浆。当着每天站在胡同口,瞅见我从早市上提溜着油条豆浆,直撇嘴的豆浆大王的老板娘的面儿,喝一碗,倒一碗。绝不惯着有俩糟钱儿,就狗眼看人低的人。”

人算不如天算,天降横祸,不仅把每天早餐都推不开门儿,搡不开门儿,生意红火得一塌糊涂“豆浆大王”给弄“停止营业,内部装修”了。

就连他总去的那个早市儿,都被迫“歇业”了。

这下子可好,再好豆浆油条这口儿,也没辙了。

有钱花不出去的滋味儿,给一惯对花钱持特别谨慎态度的老董,都整郁闷了。

这不,家乡这嘎达二次疫情刚过,原来人山人海的早市儿,虽然人气儿恢复了正常,买的、卖的,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换了新面孔的摊儿主,虽然,叫卖着的还是叫做“豆浆油条”的那样东西,可是,这东西无论老董在嘴里咋吧唧,都品不出来之前的那个味儿了。

每天照样路过胡同口那家“豆浆大王”店铺的时候,都自然而然地抬头看看。从心往外地希望这家让自己心里“堵得慌”的老板娘,早点儿把那块贴在玻璃门上的“内部装修”的纸条撕掉。

这一刻,老董改主意了。

如果再开业,一准儿第一天,甚至第一个就冲进去。两碗豆浆还是要的,不同的是,喝一碗之后,另一碗,就是原来打算,当着老板娘的面,倒掉的那碗,也要一饮而尽。

他太喜欢她家的豆浆,那种特别的豆子香味儿了。

灾难让老董明白了一个道理,真的没有理由跟任何人呕气了,在灾难面前,什么这事儿、那事儿的,仔细想来,那都不算是什么事儿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与想去哪,就去哪;想吃啥,就吃啥;想咋吃,就咋吃相比,什么都是小事儿一桩。

让老董后悔都来不及的是,胡同口那家“豆浆大王”玻璃门上的“内部装修”的纸条,终于是撕掉了。

可离很远就能看到,这家已经经营了二十多年的“豆浆大王”在大玻璃窗上,明晃晃地又贴上了两个更大的字:

出兑。

老董似乎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神儿。

紧走了几步,冲到大门紧闭的“豆浆大王”门口,揉了揉眼睛。

橱窗玻璃上贴着的“出兑”两个字,让我老董的心情,一下子不好了起来。

一步三回头离开“豆浆大王”的老董,此时的心里一定很后悔、很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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