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渗透

    谁说日光就能驱散阴霾和恐怖?白昼的寂静并不比夜晚少了分毫。

    头顶的密林投下星光一样细密的光线,在一件料子平滑的黑色风衣上倾泻而下。稳健的步伐在林中的腐殖质间踏出一个不完整的脚印,黑色的高大身影快速消失在了林间的黑影里,好像午夜的幽灵一样寂静而危险。

    就这样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下本该是件犯错误的事情,但是高翔现在却全然没有畏惧的样子。他阴冷的眼神被深深隐藏在帽子下,但是偶尔抬起头来,那股无法隐藏的兴奋如刀锋般刻在他的眼底深处。他的鼻子高而挺,脸庞白皙有棱角,颧骨的轮廓也很完美,简直就像是大理石雕刻出来的石像。尤其是他粗黑的眉毛,让这个男人的五官都变的更加神采奕奕。但是他突然用面具把脸遮了起来,那是一个白色的鬼面,但是没有留眼睛的位置,嘴角有两颗獠牙,鼻子到眼睛的大片空白都被令人目眩的刻痕划出一个无法名状的符号。

    蟾蜍已经注意到了面前跳跃着的昆虫,绿油油的身体,收紧在背上的厚实的膜翼,光滑如玉石般的硕大眼睛,翕动着的锯齿形口器,最肥美的部分还是那微微颤动着的腹部和膨胀的腿部肌肉,这是一只完美的蝗虫,和它赖以为生的草叶有着无法轻易分割的颜色,但是它某个时刻的运动被蟾蜍完美的捕捉到了。

    蟾蜍其貌不扬,黯淡的体色让他只能和枯枝烂叶以及发霉的石头待在一块,它咧开宽阔的嘴巴,像渴水的旅人般贪婪的汲取空气。蝗虫对附近那时而隆起的高山没有在意。这时蟾蜍已经锁定了猎物的移动轨迹和位置,它有力的肌肉埋藏在厚厚的皮肤下如活塞式引擎一般激烈的绷紧,信号传导到大脑,整个世界就全部变成了那只昆虫的形象。

    突然,就在蟾蜍发动攻击的一瞬,它的意识突然发生了一些变化。脑中的昆虫消失了,现实的昆虫也跳走了,蟾蜍像冬眠一般待在原地,它突然把头望向四周,直到视野里出现一个巨大如山岳般的巨物,那是一个人。

    视野中的人左臂缠着绷带,但是血仍然从那里不住的往外涌。林中的落叶纷纷落在他的肩膀和头上。他的表情很平静,但是却隐藏不住他内心的恐惧。倚靠在树上的受伤男人,那只受伤的手臂正拿着一把手枪。

    黑色的风衣在离他五十米远的树后面随风摆动,那是死神的魔影,是凶险的深渊。就在几分钟以前,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刚刚领教过那家伙的厉害。曾经的他也是在鬼门关七进七出的好汉,生与死的变换猝不及防。但总归不算是绝望,因为你还可以赌上下一秒,看看好运会不会站在你的这一边。可是这次他投降,他不敢赌,他也深知好运离他而去,甚至不曾出现过。那个黑风衣的男人对他是处于绝对的压制,从他失血过多的胳膊上,他就已经完全明白了。

    到了为革命事业献身的时候了吗?虽然组织上有着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的家人这样的信念,可是真的要舍弃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生命,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喂,我说,你是个什么妖怪啊”受伤的男人仰着头让自己的声音大一些。高翔突然听见面前的林地里传来的声音,虽然他很清楚那个猎物的位置,但还是不免惊讶了一下。他突然也有了和他攀谈的兴致,于是也提高了音量回答道:“我是什么妖不重要,但是都可以取你性命,这就是你的遗言了吗?”

    高翔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任务没有做,他不能在这个可怜兮兮的家伙身上浪费时间。于是他大步朝着那个人藏身的位置走去。敌人似乎还不知道危险将至,躲在树后面一动不动。

    高翔还是忍不住想着,以怎样的形式出现在他面前呢?是把树和他一起破坏掉吗?不行,这样猎物感受不到自己的恐怖;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吓他一跳吗?,感觉这样又没有很严肃;那要不试试布置一个恐怖的场景吧。对,就这么华丽的决定了。

    那人还在喊:“听说以前的人捉妖,都要用符咒消灭的灰都不剩。我很好奇,妖也会恐惧吗?也会躲避吗?在你们的世界里有没有专门捉人的职业?你会害怕什么?”

    “带着你的一连串蠢问题去死吧”高翔狂傲的打击了垂死的人类:“你们只不过是这片土地上的寄生虫啊,为什么需要那么多话,你们连一百年也活不过,生命交给你们真是白白的浪费,在你们有限的生命里世界是永远不会被认识的,你们应该觉得羞耻”

    “哈哈哈哈哈,寿命短就要觉得羞耻吗?你们的逻辑还真奇特。”人类还在负隅顽抗。这时,他注意到面前的草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围绕他的一大片草地都是这种东西,仔细一看,男人看到了鼓囊囊的气囊,是蟾蜍,他被数不清的蟾蜍包围了。

    蟾蜍扑向他,像狗见了骨头。男人完好的右手里早已握好了一颗手雷,他试图吸引那妖怪靠近自己,就要先展示出自己虚弱而毫无防备的状态。妖怪被他的话激怒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正在被渺小的人类视为研究对象,这让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他要给这个人类狠狠地一场报复,他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捏碎……想到这里他施法的速度更快了,蟾蜍迅速的涌上男人的身上,不一会儿便堆积成了密密麻麻黑压压的蠕动小山。男人没有反抗,就任由那些上下蹿动的东西进出。

    高翔已经命令蟾蜍释放毒液了,而且这些蟾毒都像有自主意识一样钻进男人的皮下,进入血液循环,真正发挥它们的效用。被这么大剂量的蟾毒侵入,男人很快就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心率失常,有时候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但是男人任凭心脏剧烈的疼痛也还是带着轻蔑的口气嘲讽着,在精神上蔑视这个妖怪是他最大的荣耀。

    “看看是谁更适合地球吧,我们可不需要寄生在自己培养的宠物身体里才能活命。听说你们的星球有两个恒星,是不是一个叫可怜,一个叫可恨啊?哈哈哈哈哈”

    剧烈的颤抖让男人出了一身虚汗,他有些渐渐感觉不到左臂了,但是全身都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咬噬一样刺痛,可是他偏偏动弹不得,他不能让自己的右臂也失去知觉,他可是把全部的运气都赌在了这条胳膊上啊。

    “你他妈快过来啊,老子要坚持不住了”

    时间如此漫长,那高大的身影终于出现了。蟾蜍从男人的脸上爬下去,好像故意让他看到他的出现。

    看到那张英俊的脸,真让人心里火大,明明知道那脸下隐藏着一颗外星生物的灵魂,灭绝人类的企图和残暴嗜血的嘴脸。此时,人类似乎萌生了和妖怪一样的破坏欲望,他想狠狠在这个脸上炸一个口子,最好把他的身体也炸掉,要用火焰烧尽这个秽物,看看谁才是地球真正的主人。

    “这个死法你还满意吗?”妖怪裂开嘴微笑着,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他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站在人类面前,手中有红色的,发丝一样纤细的神经和组织在交织,逐渐凝聚成了一把刀的形状。

    “求我,我就杀了你”

  他看到男人的嘴唇在动,心里一喜,觉得是在求饶。男人挣扎着好像要站起来,似乎是难以忍受毒液的煎熬。妖怪心满意足的看到男人在地上翻滚,口吐白沫,狼狈不堪的在他脚下爬行,他十分开心。

    两个同样带着残暴目的的生物,在用尽力气表演。一个表演的是隐忍的刺客,一个表演的是高傲的暴君。

    “求我啊,大点声”妖怪兴奋的大叫起来。人类抓住了他的裤脚,向他的身上用力的靠近。妖怪觉得他是想求他了,于是弯下腰,把男人拎了起来。

    “求我,我就放了你,怎么样”妖怪笑着说。

    “我……给你看个宝贝”

    妖怪猛然意识到一丝危险,他急忙把人用力抛了出去,但是一个闪闪发光的金属物已经飞到了自己面前,他甚至能看到火焰从那东西内部迸发而出,烈焰的外围是一圈淡淡的荧光,有细小的光芒构成的符号从其中飞射而出。

    “啊……”妖怪发出了一声惨叫,那手雷在如此近的距离爆炸,驱魔咒全部喷射到他的脸上,就像浓酸一样把他美丽的脸腐蚀了下去,半个脑袋都软踏踏的融化了,怪物露出了它的真容,烟雾在它破裂的颅腔里滚滚涌出,他痛苦的咒骂着,那个人因为蟾毒所受的痛苦,好像都加倍还给这个妖怪了。

    人类逃跑了,他也没想到自己能逃出来。那个手雷发挥了奇效,对于一个已经凝聚出人形的妖怪,起码在三级以上,居然被一枚手雷炸成了那个样子。人类在林中穿行,他一路控制不住的呕吐,吐过之后他一抬头,发现面前一片漆黑,树木都晃悠悠的,哪里还有路可以走?他往前迈了一步,就因为虚弱载到在地。万蚁噬心的感觉再次涌遍全身,男人临死前看着自己鳞片化的左臂从脱落的纱布中暴露,粗壮的肌肉随着他的呼吸缓缓活动,断口把大片鲜血淋在草地上。他想起和妖怪的遭遇,战斗,真后悔那一招没有使出全力,即使让他多受一点伤,以后的兄弟们遇上他也能多一丝胜利的可能性。不过,自己撑了这么久,阿亮和那个孩子应该有足够的时间逃走了吧。

    我是天魔会的一名战士,今天我击退了妖魔,保护了家人,我的名字会被天魔大人刻在忠义堂的墙壁上,我已无愧于心。男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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