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秋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58期“秋”专题活动。

秋，孤寂，凄凉，学校门前铺着落叶，轮到我们小组打扫，我与李二狗为一组。我矮，瘦，无力，遭他嫌弃。他高，壮，硬要在我这里讨便宜。我从没有真正体验过“弱肉强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被人踩在地上。我瞪着李二狗，他把我扑倒，我的头磕在地上，上面还有枯叶残留的腐朽味。忽然，一口带痰的唾液落在我脸上，鼻子拽着胃开始翻滚。李二狗踩在我身上，李宁运动鞋印，那一刻我恨李宁、恨运动、更恨鞋印，可我不敢恨李二狗。我怂，怂到下贱。空气里很静，“咔嚓”几声，我脸上带着唾液的照片被拍下，李二狗似乎很有“成就感”，在大笑，也许将人踩在脚底下是个很好玩的事儿，只是被踩的人是我，倒显得很糟糕，但他们都在笑。他们停止打扫，地上的落叶与我对视，似乎也在嘲讽我。我好想死，好想死，终于体会到“宁可杀不可辱”的绝望。我想，弱小就该被欺负吗？我挣扎，喊到嗓子哑，一旁的观众，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头越发的沉，出现叠影，不知谁“感兴趣”地将我当成玩物并踹了我一脚。我越吼叫，他们越兴奋，一个、两个、三个都在踹我。我不圆，不似皮球，可我比皮球有趣，因为我有呼吸。我试着咬舌，听说可以自尽，可咬了一会，很疼，不敢接着往下咬。他们似乎在录视频，不知道我的脸会不会在黑暗的屏幕里出现，谁上了锁，谁又将我“玩弄”。疯了一般的世界，无人拯救我。我放弃挣扎，他们反而无趣，一个接着一个走远。我捂脸，无脸，再捂脸，听着铃声响起，结束了，他们走得轻松，将我的自尊和脸皮都揉碎。那一刻，我竟然想杀了他们。我看着埋在枯叶里的砖头，迅速举起砖头，铃声又响了一次，我手垂下，砖头砸在枯叶里。我不急，不被铃声催赶，擦干自己的脸、衣服，蹲在地上，用砖头砸在枯叶上，它们没有汁可流，因为已经死透了。

几天后，我的无脸照、视频在学校里纷纷传开，很多人看得津津有味，有人说是我，我说不是，他们觉得无所谓，只是一个劲地笑。这种笑让我感到害怕，我不敢待在学校，背着书包跑出校外，一直往前跑，一直往前跑，水杯装着水躲在书包阴暗一角不停地晃荡。我跑不完秋天，跑不完路，很暗，迷茫，不见底。

我来到一座山下，空无人烟，没有鸟鸣声，一切都在死寂中进行。我看到一棵枯树，又老又粗，我开始欺负它，乱踢它几脚，又觉得它和自己很像，便和它说起那段黑暗，可它像死了，听不见我说的话，我拿起石头，在它身上不停地挖。挖了几天，我还活着，希望又不希望有人寻到我，我饿了又不饿，累了又不累，反反复复，像一个快枯死又拽着意识的人。嘴唇发白，秋风掀起我的发丝，水杯里的水被我喝光，书包砸在地上，树上被我挖了一个小洞，我把这段黑暗埋在树的身体里，以为可以藏着，但还是暴露了。

第四天，母亲找到我。我说，我不想活。她说，校方会处罚李二狗。

校方为我主持公道 ，李二狗却显得可怜，他出了校门，一群人埋在他身上，狂打着他。我从这群人身边走过，他们都欢呼着、围绕着，在保护着我。

就这样，李二狗变成我，在那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