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朝暮,悲喜为酬

从此音尘各悄然 春山如黛草如烟

和原家姑娘的第一面,她满脸傲气嫌弃外加生人勿扰。我躺在病床上没动,只是挑眼皮瞄了她一眼,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外加三分讥笑。心道:“你就傲娇吧,只可惜得了这病,迟早会在受锤的过程消沉,傲气也一天天消失,最后一样变得像挨了锤的牛。”


我俩得了一样的病,生病后的我越来越谦和,谦和到和世界拉开距离,觉得一切都蛮可笑。就像汪曾祺说的:“人到极其无可奈何的时候,往往会生出这种比悲号更为沉痛的滑稽感。”


几天后我明白了,小原也不是真傲娇,是用这种方式对抗,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甘。像我的麻木谦和。


小原挺好看的,满34岁那天,同时拿了确诊书和博士生录取书。正当生活要展开美好画卷时又匆匆的给她掩上了,所以她愤怒不甘,可又无可奈何。我对她说:“你抗不过天。”她不屑亦不服。


我有点不喜,因为她的不认命让我觉得自己的屈服有点卑劣。

有天晚上的月亮竟然照进了病房,静谧美好。良久,我听见一声悠悠的叹息,有个声音响起:“这病不能累,要不死得更快。如果我把病情告诉单位,那就会从一线下来,以前的努力就白废了。可我还想活。”


我没吭声,因为我没法告诉她怎么选。站在生死面前的时候,你会突然变得很哲学,会探索生命的意义:是过价值而短暂的一生,还是毫无意义的苟存?我的智慧不足以让我去做选择。

后来小原开始了忙碌的生活,学习,工作,经常站手术台一站就好几个小时。她对我说:“不能没病死就被吓死。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


我则继续游游荡荡,想在有生之年走更多的路,去更远的地方。我在朋友圈发的美景她都会点赞,有一次新年我在朋友圈发的是月亮,她明白了我的新年愿望,写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哈哈哈大笑,是的呀,小原,但愿---人能长久呀。 


小原最后一次给我打电话,是她旧病添新病,做完第四次化疗,她说头发都掉光了。我说颜值在线,头发是个毛。她哈哈哈大笑,我哭了,没让她听见。

后来我们没再联系,后来我拍照的技术也越来越好,可小原不再给我点赞了。我没去问小原为啥不点赞了?因为点不点,小原都在那,都在心上。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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