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

林玲决定辞职,离开县城去北京的时候,她和丈夫正过着外人艳羡的生活:有房有车,工作稳定,两个孩子。林玲的爸妈打电话来教育她:银行的工作,是托了多少关系才找来的。只有中专文凭的林玲,却能战胜那些本科生,研究生,在银行里干着清闲又容易的工作,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林玲的丈夫志强也是火冒三丈,大儿子小龙刚上小学,二儿子小虎还在哺乳期。虽说他所在的国企效益不好,每个月工资只有三千多,但是在小县城来说,已经算不错的了。最后,林玲的父亲,对志强说了一句话,才把志强说服了。他说:让林玲疯一回,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出去吃苦。她两个月不到就得后悔,然后乖乖跑回来。

林玲带着小虎,跟着中专时的同学阿花,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到了北京,阿花选了离她打工的厂子最近的出租屋,五环外,每人每月两千多。简陋的平房,上厕所,要到两三百米外的公厕去上。一下雨就漏雨。林玲修好了屋顶漏雨的地方。买了白纸,把难看的墙壁都遮了起来。然后,在秀水的服装店找了份工作。

林玲一咬牙给小虎找了个保姆。每个月光是房租和保姆费,就让林玲头疼了。于是林玲除了服装店的工作外,还打了好几份工,勉强能把生活维持下去了。志强打电话得知,林玲每个月的房租居然跟他每个月的大半工资差不多,咋舌不已,心里想着,林玲估计很快就支撑不下来,就要回来了。

林玲在北京每天的生活就是,凌晨三点多就得起来,跟老板娘去进货,五点多回到店里摆放完,又开始送报纸和牛奶。八点钟回到出租屋,叫醒阿花,开始做早餐和喂奶。九点钟回到店里开门上班。中午回到出租屋做饭,因为保姆不包做饭,然后吃饭喂奶,又回到店里上班。下午回到出租屋,送走保姆,做自己和阿花的晚饭。阿花的舅舅在厂里当车间主任,所以阿花只做白班,晚上就帮林玲带小虎。林玲吃完饭又回店里上班,直到晚上八点。然后回到出租屋哄孩子睡觉以后,林玲又得去大排档打工。

林玲不懂经济学,但是她随身准备着一个小本子,把每一桩她做成的生意都记录下来。后来她渐渐发现,卖出去的衣服,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外国人。于是她省吃俭用,报了一个夜间的英语培训班。阿花笑她自讨苦吃,学英语有啥用,卖衣服嘛,连比带划也能把衣服卖出去。林玲笑笑不说话,每周抽几个晚上去上培训班。

培训班里男女老少都有,林玲就遇上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带着助听器练听力。一番交谈之后,才知道,老太太是催乳师,每天要背着催乳器材走几十公里路。老太太有不少外国客户,为了能够更好地跟他们沟通,老太太才报了这个培训班。在此之前,老太太连英文字母都认不全,现在却能跟外国人对话了。老太太笑着说,活到老,学到老嘛。

林玲学了英语,在跟买衣服的外国人交流中,得知他们因为中文不太灵光,办事程序又不清楚,因此,办签证的时候很头疼。所谓有需求,就有市场。林玲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商机,开始替他们代办签证,她的收入也渐渐地多了起来。当她平均月收入达到一万的时候,她会拿出三千块钱用来买书和参加培训班。渐渐地,她接触到的外国人越来越多,客户层次也越来越高。后来,她干脆跑到了美国去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大,收入越来越高。

阿花打了几年工,吃不下苦,回了县城。林玲把小龙接到了美国,入读了美国一所著名的中学。小虎则在离县城不远的,全省最好,但是学费相当高昂的私立双语小学读书。志强受不了林玲跟他聚少离多,更受不了林玲一个月挣的钱,比他一年挣的钱还多,于是提出离婚,只是在林玲的努力下,终于还是没有离成。五一节,林玲买了机票,志强带着小虎到美国一家团聚。林玲别墅外的树上,结的蛹里,破出一只蝴蝶,在阳光下展翅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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