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向阳而生 62

自打秦南疆醉酒的那次事情后,周崇墨开始对选陪办产生了隔阂,他不愿来选陪办干活了,即使是在没有课的情况下,也不愿来了。他做事情完全凭借内心喜好,他认为自己对的见解他会默默坚持,他不想缠绕进去,不想自己为难,所以离开成为必然。

作为一个时时刻刻思考着自己下一步何去何从的人,周崇墨在没有离开选陪办前就开始谋划,一旦离开了这里,那每个月就少了300元的生活费,他的日子也就苦了起来,这样的结果他是不赞成的,所以他必须想办法寻求下一个可以赚取生活费的差事。

“喂,兄弟,你还记得我么?”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周崇墨的手机内发出。

“请问你是?”周崇墨对手机上这个陌生的号码非常疑惑,他不知道自己还认识过这个人,他想或许是人家打错了吧。

“我是卖给你火车票的那个人啊,我也是渤海的学生,你不记得了么?就是今年十一我卖给你一张去往长春的卧铺票。”陌生男子解释地说道。

“哦,原来是哥哥啊。”周崇墨如梦初醒,他想起来对方是谁了,恍然大悟地回应道。

原来就在今年十一长假前,周崇墨的兄弟彭小海,也是一名国防生,找到了周崇墨,想让周崇墨陪同他去买车票。周崇墨随他到了卖车票的地方后,才知道彭小海并非去火车站购买,而是在学校的餐厅,有一个人专门负责卖票。这家伙就是今天给周崇墨打电话的陌生人。

因为五一、十一、寒暑假火车站人流多,买车票特别困难,所以大多数想要回家的学生对此极为怵头。于是大家就另辟蹊径,找到了中介,这样拿票就比较容易了,只须多花几块钱的中介费,学生们也不在乎,毕竟跟排队比起来,这个更容易更轻松一些。

今天给周崇墨打电话这位仁兄,恰恰就是吃透了学生的这种心里,从中渔利。周崇墨跟随过去,见原来如此,便知晓了其中的玄妙,于是他就跟这位仁兄凑了凑近乎,说明了自己的意图,想要跟着他干,就是这样周崇墨的手机号码被记走了。

眼下几近寒假,又到了丰收时节,这位仁兄怎么会淡出历史舞台呢!

“兄弟,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着哥哥干最后一把?”这位学生中的黄牛对他说道。

周崇墨没有说话,表现出沉着的神色。

“放心,哥哥不会亏待你的,我大四了,这是最后一次干了,把你带出来,以后你还能自己干,对不?”黄牛老哥拉拢道。

周崇墨当然想赚钱,因为他缺钱,他知道没钱就吃不饱饭是什么苦逼的滋味。他只想填饱自己的肚子,并且依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然后去体面而心安理得地花掉。但是,他是一个学生,是社会法定公民,也是一名国防生,他知道有些事情背离道义违法乱纪是坚决不能碰的,这是原则也是底限。

“这个会不会犯错误呢?”周崇墨迟疑地问道。

“兄弟,你想什么呢?哥哥能干那儿没脑筋缺心眼的事情么?咱们赚的绝对是清白钱。”黄牛大哥说道。

“到底怎么操作的呢?”周崇墨又继续问道,这句话就没有必要了,它深刻地体现出了学生与社会老油条的区别,学生总爱刨根问底,行动能力却极为平庸。

“你也别问了,我也不给你过多解释,什么时候我带你走一遭,你就知道怎么回事啦。”黄牛大哥说道。

“行,我跟你干。”周崇墨决定道。

“好,你等我电话吧。”黄牛大哥说完就离开了。

此后的日子,周崇墨几乎淡出了选陪办领导的视线,也是因为此秦南疆聂西陲都对他产生了看法,为此,聂西陲还批评过他,不过周崇墨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去挽救什么,既然去意已决,就没有必要在乎得失了。他也考虑到,如果自己无缘无故提出不干,肯定不会太容易离开,也容易让人不理解,但是倘若因为长期的消极怠工,领导对他产生看法,这样再提出不干,那势必会容易一些,说不定领导早就希望他快点走人呢。

周崇墨消极怠工的这段时间,恰逢百里若兰的儿子生病,因此直到周崇墨离开选陪办,她都不知道。

终于黄牛大哥找到了周崇墨,但是并没有带他去拿票,而是先让他去发传单,四处发,什么食堂、楼道、水房,全都发处处贴,这主要是为了造声势拉客人。

这样大家知道了便捷途径,于是纷纷地给周崇墨他们打电话要订票。订票的手续费不贵,硬座和卧铺的价码是不一样的,订票的人首先要交订金和购票证,直到最后拿到票,才将一切结算清。

周崇墨一直很好奇黄牛大哥究竟是怎么拿票的,可当他真正参与进去了,才知道这个差事不好干啊!首先要起大早,趁着天黑,就到火车站售票处排队,为了抢第一个沙发,没有捷径。一般每个人一次能够拿到五张硬座或是三张卧铺,这样就到手一部分了。

但是仅仅三五张根本不够,下面的招法就体现出手段和决心了,一般抢在前面拿到票后,黄牛大哥是不会离去的,他还要挤到前面去,然后厚着脸皮地去买票,对后面的人就说,“票买错了”,还有的时候拜托身后排队买票的人,帮忙代买,毕竟他们绝大多数只买一张票,还有多买的权限,这叫借力。

当然还有些时候,会碰上车站地头蛇级别的黄牛党,这样一场冲突就很可能无法避免,他们会出言威胁或是直接下逐客令,这样危险也就不远了。

不过这位黄牛大哥凭借他兼具渤海本地人的身份和独特的口音,外加超一流的左右逢源插科打诨的硬功夫,基本能够化解开来,这也让跟随左右的周崇墨长了见识。

有些极为个别的不容易买到的车票在车站买不到,黄牛大哥却另有新招,原来他手机里存放了许许多多家代售车票点的电话号码,他会提前跟他们打招呼,这样即便车票拿重了也不碍事,因为存留在手的车票从来就不会供过于求,这就是逐利。

当然,黄牛大哥为了将自己的买卖打点的更加如鱼得水,他还专门办理了网上购票账号,这样又增添了一条拿票的通道。

周崇墨以前总认为黄牛大哥从中渔利,是一件非常狡猾非常轻松的事情,但是当他也扮演其中之后,他才知道,这真的不容易啊!至少,他认为是,其间他也曾想要中途放弃,但是一想起资金匮乏就又来了精神。

至此,他对这个社会又多了一分了解,看似轻巧的捷径,走起来并非简单。

与黄牛大哥合作的日子,随着寒假的到来,已经悄悄结束了。正如黄牛大哥事前说好的那样,他真的没有亏待周崇墨,至少周崇墨是这样认为的,给了周崇墨一笔丰厚的报酬,并且也让周崇墨学会了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使得周崇墨的精神领域得到了扩展。

尽管黄牛大哥教会了周崇墨买卖车票这其中的秘诀,但周崇墨还是与黄牛大哥在合作中期时,就绝了自己独自干这个念头,他只想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跟随黄牛大哥干完这一次,就洗手不干了。因为他始终认为这样做即便是依靠自己赚取的辛苦钱,可是却不怎么正当。

他也曾想过,为什么人们买票这么困难,为什么买个车票还要排那么久那么长的队伍,为什么就不能研究出一种便利的措施,让大家省去辛苦排队的艰难,这样的制度是否能够创新出来,当然遇到他与黄牛大哥这样不坑人的黄牛人还是好一点,而如果遇到那些一直靠假票坑蒙拐骗的黄牛党怎么办?他们一直很猖獗,很逍遥,严重破坏了社会公共秩序。周崇墨不敢往下想了,至少他不愿再涉足这里了。

放寒假了,不过对于周崇墨来说,这都无所谓了。因为他不能从寒假的日子里去尽情享受安逸和畅快游玩,他知道他还是不能停下脚步,还需要继续奋斗,拼搏不息。

于是,他又好不容易地找到了一份临时工作,他骑着自行车把整个渠阳县城都逛了一遍,才得到这份送水的苦力活。

所谓送水,就是向居民的家里送桶装纯净水,一般居民水喝完后,会给送水点打电话,这样根据需求就用三轮车装好所需品牌的纯净水送去就是了。

找工作是为了赚钱,首先要谈好酬劳,这是必须的。这家送水点的酬劳有些低,不过周崇墨没有过多在意,他觉得能够得到已经很幸运了,他是那么容易满足,那么害怕失去。

就这样他又开始了新的社会大学认知之旅,他发现送水的活比早起买车票还更加辛苦、更加让人不堪忍受,叶秀竹感受到周崇墨的辛苦,曾经多次劝说他,让他辞了别干了,虽然周崇墨也这样矛盾过,但他否定了这一切,因为那不是他的性格。

水一桶一桶地卖出,周崇墨就要一桶一桶地送到居民的家里,县城居民住的都是楼房,最高的六层,扛着一桶四十斤的水爬楼梯是非常痛苦的,有很多时候居民会要两桶水,周崇墨就一狠心一咬牙肩上扛一桶手上提一桶,动作麻利地跑上去。

原本送水点有两个人一起负责送水,但是那个哥们闹不干了,于是乎,就剩下周崇墨一个临时工了,按说老板应该给周崇墨加薪的,但老板没有那样做,从此周崇墨就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他也曾心理不平衡过,但是他没有去找老板理论;他也曾想就此罢手不干了,但是他没有落实,他觉得那样釜底抽薪式的缺德招法,他干不出来。就这样他继续着在吝啬鬼一般的老板手底下干着,他没有过多要求什么,只是比原来更劳累了。

每当他内心中因过分劳累而产生不平衡感的时候,他就这样劝说自己:钱是身外之物,何况如果老板当初不收留你,恐怕这个寒假又要荒废了,再说了,你难道就这点追求么?要将这儿当成磨炼,当成是自己实现理想的一块磨刀石,对,就是这样的,你是为了崇高的人生奋斗目标而活着的,不是为了阴暗而又蝇营狗苟的小计较而存在的,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强者,你的存在为的是实现那高远的志向。

他就是凭借这儿来抚平内心的波澜,一次一次。

这天下班骑车回家,在路上,他思考一个问题,老板的母亲突发心脏病住院了,将水站的活都推到了他一人身上,他更加劳累,更加辛苦。但是,他却很快乐,很欣慰自己能够这样做。

苛刻的老板、善良的周崇墨,这一切为的是什么,周崇墨有时候想不明白,他也会将自己划为那些平庸的存在,但是他发觉那些平庸的存在,是活在一片泥泞的污沼之中,而他的胚胎根本在那里生长不了,只会窒息死去。

前面发生了什么,穿过十字路口,他发现马路前面围着许多人,不过人群不是十分密集,透过空隙他看到,中间停着一辆黑色的大众轿车和一辆摩托三轮车,看样子应该是撞到一起了。

他没有停留而是由旁边骑了过去,不是他不好奇,而是母亲叶秀竹曾经教导过他,不让他瞧热闹。但是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还是扭头看了看,他发现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男人正在骂骂咧咧地殴打一个衣衫褴褛穿着破旧极为寒酸的汉子。

不用过多思考,他就可以判断出:那个戴眼镜的人是在仗势欺人。他心中一阵怒火,妈的,什么东西,畜生一样存在,他变得情绪激动、忿忿不平。虽然他已经骑出了很远,但良心迫使他不安,他不能就此袖手旁观。

母亲叶秀竹不让他掺乎这种事情,是为他好,同时也是理智的,因为他毕竟没有力量去做。但是作为一名受教育的铁骨铮铮的男人,他怎么能看的下去,怎么能够袖手旁观,怎么能够呢?

他想到自己口袋里装着的手机,他想拨打110报警,这个冲动而又富有策略的想法,他觉得很不错,但是当他掏出手机后,他又迟疑了,他想如果报警了,警察来了,事情解决了,可是万一警察局的电话有来电显示,那岂不是能够查到是他干的,知道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更加可怕的是警察队伍中恰好有与戴眼镜男人相识的败类,自己岂不又为家庭惹了更大的麻烦。他还是不能这样做。

自己去又不能去,电话又不能打,这可如何是好。该怎么办呢?

周崇墨放不下自己这颗矛盾的心,放不下那个可怜的汉子被打得惨不忍睹的模样,放不下正义的驱使,他要挺身而出。

忽然。他灵光一闪,计上心头。他在心底呐喊:对,就这么办。

他想起刚刚经过的公用电话停,他调转方向,骑了过去,将车子停了下来,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就拨通了110,报了警。

之后他就躲在远处观望着,发现没过两分钟,威严而又响亮的警笛声向肇事地靠近,他知道惩治恶人的公仆来了,心踏实了。

重新骑上了自行车,不过他依稀听到,“妈的,他妈的怎么把警察招来了。”这应该是黑色大众车的车主。

唉!快过年了,希望被打的男人一家,能够过一个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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