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和贾琏：夫妻之间那些话

01

第七回《送宫花贾琏戏熙凤》有一段描写是这样的：

只听那边一阵笑声，却有贾琏的声音。接着房门响处，平儿拿着大铜盆出来叫丰儿舀水进去。

轻悄悄的夏日午后，但闻笑声，水声。一般小孩子看到这里是不懂的。

联系回目中的“戏”，才让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床戏”啊。

此处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到了第二十三回，小夫妻俩商量公家的事，起了冲突。

主要是贾芸想找工作，求了贾琏几次，终于出了一个管家庙的事，贾琏盘算着给贾芸留着。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贾芹，提前通过老母亲的关系求了凤姐。一个职位，两个竞争对手，贾芹的靠山是凤姐，贾芸的大树是贾琏，谁能胜出呢？

凤姐知道贾政找贾琏商量这个职位的事，就提前对贾琏说，“你要把这个职位留给我的人。”贾琏不依，笑着拒绝凤姐说：“我不知道，你有本事你说去。”凤姐一听，把头一梗，筷子一放，腮上似笑不笑的，瞅着贾琏道：“你当真的，是玩话？”贾琏立马不敢不依了，把话题转移到了夫妻房事上：

贾琏道：“果然这样，也罢了。只是昨儿晚上，我不过是要改个样儿，你就扭手扭脚的。”

凤姐儿听了，嗤的一声笑了，向贾琏啐了一口，低下头便吃饭。贾琏一径笑着去了。

于是，矛盾解决了，权色交易完成了，贾琏和凤姐在调笑间完成了权力交接。

小夫妻之间这么样的聊天虽然有点露骨的俗，却也渗着无比的甜蜜，那是属于他俩的私密空间，通过肉体直达灵魂。

02

至于贾琏去扬州接送林妹妹时，凤姐心中实在无趣，每到晚间，不过和平儿说笑一回，就胡乱睡了。

无趣，是因为有了平常的参照，想必贾琏在家的夜晚，两人过得都是有趣的时光。以至于贾琏不在家，凤姐连睡觉都是胡乱的。

后来贾琏的跟班昭儿回来报信，凤姐当着人未及细问贾琏，但心中自是挂念，耐到晚上回来，又把送信的小厮给喊进来，细问一路平安信息，并连夜打点大毛衣服，和平儿亲自检点，再细细追想所需何物，折腾到四更才睡。这细致的拾掇中有千般的用心和爱心，若非心中有爱，焉能如此？

那些日子，白天，凤姐在为秦可卿的丧事操劳；夜晚，又为丈夫贾琏打点行装。夙兴夜寐，也是开心的！

待到凤姐望穿秋水，终于等到贾琏回来，闲暇的片刻，见房屋内无人，凤姐便笑道：

“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一路风尘辛苦！小的听见昨日的头起报马来报，说今日大驾归府，略预备了一杯水酒掸尘，不知赐光谬领否？”

贾琏笑道：“岂敢，岂敢。多承，多承。”

不得不说，在言语层面，贾琏逊色凤姐太多，一个幽默风趣，一个干巴乏味。但是，这是属于才华上面的问题，贾琏愿意接上凤姐这妙趣横生的话，就说明他有这个心，愿意和自己的老婆调情戏谑。

03

小说的第七十二回，贾琏出现了经济困难，向鸳鸯借贾母的东西来典当，求凤姐帮忙在鸳鸯面前说几句好话，凤姐和平儿让贾琏拿出一百两的好处费，贾琏说：

“你们太也狠了。你们这会子，别说一千两的当头，就是现银子要三五千只怕也难不倒。我不和你们借就罢了。这会子烦你说一句话，还要个利钱，真真了不得。”

贾琏的话里暗指凤姐管家贪污，有很多私房钱。没想到，这话刺中了凤姐的痛点，凤姐听到，翻身就起来，骂道：

“我有三千五万，不是赚的你的。如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背着我嚼说我的不少，就差你来说了。可知没家亲引不出外鬼来。我们王家可那里来的钱，都是你们贾家赚的！别叫我恶心了。你们看着你家什么石崇邓通。把我王家的地缝子扫一扫，就够你们过一辈子了。说出来的话也不怕臊。现有对证，把太太和我的嫁妆细看看，比一比你们，那一样是配不上你们的。”

前后对比，发现贾琏和凤姐之间的对话有点走味了。

诚然，凤姐娘家的靠山够硬，嫁妆够豪，若把钱字挂在口头，变成夫妻之间的权衡时，只能说彼此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没有温情，没有信任，没有尊重，只有彻骨的寒冷。

何以至此？

当凤姐过生日贾琏搂着“多浑虫”淫浪时，当贾琏偷娶尤二姐金屋藏娇时，有一种恨已经滋生了，这种恨积怨太久，就会化成婚姻里的毒药，一个锅里吃饭的两个人，都深受其害。

从海誓山盟柔情蜜意到分崩离析同床异梦，这场婚姻注定没有赢家。